漪乔并没有问那婢女是谁,因为她已经藉由她的声音认了出来。
是芙香。
虽然对方是颤着嗓子的,而且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张家到皇宫,芙香都一直随侍左右,和她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所以漪乔认出她是谁并不难。
祐樘要杀芙香?漪乔轻轻蹙起了眉头。
“不不!娘娘,来不及了!那些看守的人可能即刻就找过来了,求娘娘先答应奴婢!奴婢不想死啊……”芙香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抬起头用乞求到近乎绝望的目光望着她,沾满血污的细瘦双手死死地拽着漪乔的裙摆,就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撒手。
漪乔这时才注意到她的额头早已经磕破,鲜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又顺着脏污的脸流下来,再加之她蓬散的乱发和身上布满血渍的褴褛宫装,简直触目惊心,漪乔看后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是你被关押了?”
“奴婢……奴婢是被人秘密掳出宫的,方才趁着看守出去,磨破绳子逃了出来……娘娘,您还没有答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漪乔垂眸思量着打断了她的话,“先离开这里再说。”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低头对芙香敛容道:“随本宫来。”
漪乔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祐樘很可能瞒了她什么,所以她想弄个清楚。
芙香此时已经惊慌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漪乔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好连拉带拽地一路把她带到了后面一排库房前,心里还不禁感叹这丫头真是被吓惨了。
本打算找一个隐秘的地方问话的,但漪乔试着推了一下库房的门,意外地发现门居然没有锁。她往里面扫了一眼,确定这是一间闲置的库房之后,才将门外的芙香拉了进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漪乔掩好门,转头对芙香道。
“这……奴婢……”芙香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支支吾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不说清楚,谁都帮不了你。”漪乔肃声道。
此刻天色渐晚,加之乌云压境,所以即便是有从窗外透过的天光照进来,这方空间里仍然昏暗得很,漪乔看不清楚芙香的神情,但她能感受到她如今一定正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片刻的沉默之后,芙香才攥了攥拳头,一狠心一咬牙道:“奴婢给殿下下了毒。”
“你说什么?!”漪乔大惊失色,不由失声道。
“求娘娘赎罪!娘娘赎罪!奴婢是有苦衷的……”芙香赶忙伏在地上“咚咚咚”一个劲地磕起了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额头上伤口的疼痛。地上渐渐积起了一小滩血。
漪乔几步走上前,一把拽起她,愤怒地压低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会中毒?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给本宫说清楚!”
“娘娘莫急,莫急!可能……可能殿下并未中毒……”
“说下去。”漪乔面上的辞色并未稍降,沉声道。
“是,”芙香抖着嗓子道,“还记得殿下奉旨前往河南府的前夕,传话说因为事务冗繁,就不回慈庆宫了,娘娘那晚就独自在寝宫里喝闷酒。但后来殿下稍晚些的时候突然又回来了,问了娘娘在哪里之后就回了寝宫……”
“莫非那酒有问题?”
“是,是……奴婢当时受人要挟,迫不得已,就在酒水里做了手脚……”
“你不觉得这慌扯得太没边儿了么?那酒本宫当时也喝了,为何没事?”漪乔扬眉看着她。
芙香赶紧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娘娘请听奴婢解释!奴婢跟了娘娘这么久,怎会忍心加害娘娘?奴婢当时是问清楚了,那药不会对娘娘有所损害,才最后决定投在酒里的……”
“那是什么毒?”漪乔仔细回忆了一下,并未觉得祐樘像是中了毒的样子。而且那是怎样的毒,发挥作用还分人的?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奴婢想着,自己似乎并没有得手……求娘娘一定要相信奴婢是被逼的!”
“殿下便是因为这个派人把你秘密掳出宫的?可如果他想杀你的话,在宫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你不是么?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漪乔蹙眉思索着道。
“娘娘英明,殿下此举主要是想让奴婢做人证指认出幕后主使的……可是奴婢不能那么做啊!但那看守的人代殿下传话说如果不肯指证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奴婢相信殿下会说到做到的,求娘娘……”
“那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你为何不愿去作证?”
芙香死死地咬着下唇,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既然你什么也不愿说,”漪乔站起身,“那本宫也帮不了你。”
芙香见漪乔作势要走,一下子慌了神儿,连滚带爬地上前抱住她的腿,哭喊着道:“因为奴婢的娘亲在他们手上啊!奴婢若是说出来、若是去做了证,奴婢的娘亲就没命了!当初违心去下药,也是他们逼迫的!奴婢幼年丧父,是娘亲吃尽了苦头把奴婢拉扯长大的,奴婢如今怎么可以再连累她老人家受害?奴婢自己死了不要紧,但若是如此,将来老母可要谁来赡养……”
漪乔的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芙香的话,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们的经历有些像,所以此刻,她居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芙香见漪乔不说话,以为她仍旧要袖手旁观,手上不由更加不肯松开,虽然已经泣不成声,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