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样的……”漪乔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对面的人,嘀咕道。
“为何不能是这样的,”祐樘朝她挑了挑眉,“因此我说我并未褫夺他的功名。而我方才问你就那么相信他么,并非因为吃味,我指的是乔儿就那样相信他的本事?”
“可谣言起来的时候,我听到的就是……”
“你也说是谣言了。那谣言说唐寅舞弊,乔儿不信;谣言说唐寅是新科会元,乔儿便信了?”
漪乔一时语塞,她之前完全惯性思维了。
她从一开始就认为唐寅是被诬陷从而丢了功名,而近来京城内盛传的流言也说唐寅是定好的会元人选,所以她潜意识里对唐寅考中会元这一点深信不疑。何况唐寅那样惊才绝艳的无双才子,他不是会元谁是?
但事实证明,天才也有失手的时候。
原来原本定好的会元并非唐寅,之前的谣言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谬!
“那会元是谁?”
“王守仁。”
漪乔愣了一愣,瞪大眼睛道:“什么?!王守仁?!”
那不是阳明先生王圣人么?
祐樘见她如此反应,略微诧异道:“乔儿认识他?”
“认识……”她说着又怕他误会,赶忙解释,“不认识他本人,我只是听过他的名号而已。”
祐樘笑道:“他的名头我也有所耳闻,他父亲王华便是成化十七年那一榜的状元,王守仁也可称家学渊源了。听闻李先生也对这个王守仁赞誉有加,认为他颇有能耐争夺这头名状元。”
王守仁那样的全能泰斗,成就已然不仅限于心学了,他后得世人无上尊奉,登临神坛跻身圣人之列,与孔孟朱熹并称,这在儒学为尊的古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由此也可见,其人是何等渊博多慧。
漪乔发现,不管是李梦阳为首的前七子,还是唐寅为首的江南四才,亦或者是渊博多慧的全才圣人王守仁,她都颇有些了解,唯独对自家夫君几乎一无所知。
她心里感叹,明明都是同一时期的,算起来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也和自家夫君年纪差不多,但这群文人在后世的名望可比自家夫君的响亮多了。弘治朝文化昌隆、大师辈出固然是好事,但传至后世却遗落了这个时代最应铭刻的印记,又该如何评说呢?
“我命李先生等人重新审校卷子,李先生后回奏说按弥封号籍,唐寅和徐经二人的卷子俱不在取中正榜之数,有同考官批语可验。如今揭榜定取的正榜三百卷,是李先生复会同五经诸同考连日再阅定下的。由于唐寅之前就深得程敏政的赏识,程敏政阅卷时得一通晓题意又文思精妙的卷子,当下拍案称绝,将以为魁首,内外便皆认为此卷必是唐寅的无疑。其实连当时的程敏政也不知道,那卷子是王守仁的。”
祐樘忽而叹息一声:“乔儿若要不平,也该是为王守仁不平。由于鬻题一事闹得朝野上下非议不断,为息物议,之前凡取前列者,皆已褫名,一甲打入二甲。王守仁生生被唐寅和程敏政拖累了。”
漪乔正自出神,忽闻此言,不禁道:“那王守仁不是冤死了?”
“那有什么法子呢,京中议论汹汹,言官们更是死咬着不放,”祐樘起身踱步至窗前,“原本杏榜出来后,此事就算了了。但那群御史给事中还是穷追猛打,说前后两次阅卷之间或有猫腻。至此我也是烦不胜烦,逮着几个闹得凶的言官下狱革职,狠办了几个,才算是消停了些。但此事终究还是要有个交代的,何况唐寅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是该吃吃苦头的,于是我将唐寅、徐经、程敏政,包括上奏弹劾程敏政的华昶一并打入牢中。”
漪乔道:“我看最应该关进去的是那个给事中华昶,捕风捉影无事生非,该他吃牢饭!”
“此事其时已经出了,华昶弹不弹劾,都得闹起来。”
“那唐寅和徐经呢?”
“唐寅那落拓性子该好好磨磨,不然是不会长心的,”祐樘说话间嗤笑一声,“他与程敏政倒是有几分相像。程敏政也是恃才自负,仗着自己才高便常俯视侪偶、孤高倨傲,朝臣多不喜他。此番他落难,这么些人死咬着不放,也是因着他平日里结的梁子太多了,这会儿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至于徐经,他和唐寅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那这么说,唐寅这么倒霉,其实是被程敏政拖累了?”
“他二人谁拖累的谁还真不好说。不过,”他略一思忖,微微笑笑,“这事儿若是摊到李先生身上,说不得还真能大事化小。李先生处事左右逢源,朝中上下都对他甚为钦佩,无论声望还是人缘,李先生都比程敏政要强出太多。”
他蓦然回身看向她:“其实此事中,有一点我是挺恼程敏政的,乔儿晓得是哪一点么?”
漪乔思虑片刻,一脸不确定地猜道:“我听说此次程敏政出的会试题目极难……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就是这个。”
“啊?”
“科场尚正大明白、尚不炫奇僻,程敏政此问,实挫大气。且科举取士原意乃录天下经世治国之才,题目如此冷僻,不免失了初衷。”
漪乔了然点头,又好奇问道:“他到底出的什么题目?”
“我后来拿到会试三场的考题瞧了瞧,题目主要难在策问的第三道。程敏政以四子造诣为问,典出元儒刘因的《退斋记》。这题目委实太过奇僻,纵使是当世大儒也未必能答得上来,程敏政阅卷时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