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娴早知她有话要说,淡淡道:“说罢。”
沈妙言笑了笑,温声把君天烬与姬如雪的故事,全部告诉了顾娴。
“……他们青梅竹马,大约对他而言,这世上,再没有如雪姐姐这般女子,可令他心动了。更何况,男人一诺,重若千金。他既答应了守护鬼市,守护如雪姐姐,我想娘娘也不愿意让他做一个不守信的人吧?”
顾娴在大椅上坐了,望着她笑道:“你这张嘴,惯会哄人。你忙着看顾旁人的事,怎的就不顾一顾自己的事?”
“太后娘娘真爱说笑,我能有什么事?”
“哀家问你,若哀家的澜儿果真有忏悔之心,你也不原谅他?”
沈妙言靠在博古架上,随手把玩着一只青花瓷瓶,“有些事能原谅,但有些事,恕乐阳无法原谅。太后娘娘,这辈子,乐阳无福做你的儿媳妇了。”
顾娴摇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折腾。等上了年纪,这辈子剩不了几年可活时,才会明白,心中最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沈妙言不以为意地放下青花瓷瓶,扶她重新去了席上。
待到宴会将散,顾娴从腕上褪下个血玉镯子,朝姬如雪道:“你过来。”
姬如雪受宠若惊地走过去,顾娴亲自把血玉镯子戴到她的腕间,“去罢。”
一来一去,她统共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可姬如雪却欣喜若狂,珍惜地捧着血玉镯子,就算舌头打转也想要表一下忠心:“母后,我我我我我,我可开心了!我会一直戴着这只镯子的,我,我还会看着天烬,不让他乱来……我努力给天烬生儿子……”
君天烬默默扶额,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么蠢笨老实的夫人……
而君天澜却下意识地望向沈妙言。
沈妙言正吃着玫瑰牛乳酥,注意到他的目光,挑眉道:“你看我做什么?”
君天澜也想再要个宝宝,然而他不大敢说。
君舒影与幕昔年被迫连夜离开镐京,而第二日,顾娴与君焰也回了洛阳。
君天澜及文武百官还需在东阳山再待两日,沈妙言每时每刻都被困在君天澜身边,虽然无聊,可一想到她今夜策划的“好事”,倒也觉得有了盼头。
君天澜仍旧坐在正殿中批阅折子,余光清晰地把她脸上的雀跃收入眼底。
这丫头不大能藏得住事,必然是策划了什么害他的歹事。
而她被困在他身边,外面能帮她的,只剩下沈连澈。
他不动声色地唤来夜凛,低声命他盯紧连澈。
夜凛走后,他淡淡道:“斟茶。”
沈妙言正坐在圆桌上晃悠着双腿,闻言,跳下桌子,随手倒了杯冷茶,走到他跟前递给他。
君天澜也不嫌弃,喝了半杯,继续批折子。
沈妙言在那低矮的案几旁蹲下来,盯向奏章。
君天澜并不避讳她,任由她看着。
她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望向君天澜。
君家的男人皆生了副好相貌,凤眸薄唇,鼻梁挺直,较一般男人稍微白些的肌肤,半点儿瑕疵都没有,好的令女子都该嫉妒。
君天澜抬起头,“你看什么?”
“看你印堂有没有发黑,什么时候驾崩。”沈妙言嘴里没好话。
君天澜勾唇,不以为意地继续批阅折子。
好容易终于捱到傍晚,沈妙言一反常态,在食罢晚膳后,认真道:“我吃得有些多,想去树林里消消食。”
这等小事,君天澜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他去屏风后更换常服,夜凛适时出现,低声道:“皇上,那沈侍卫长果然在暗地里干了些好事。”
他望了眼屏风,把声音压得更低,“他弄了块半人高的纯墨色石头,用金粉在上面刻写了‘天下正统’四个梵文字体,旁边还画了个太阳。今夜百官会聚集议政,属下瞧着,他似乎是打算趁那个时候制造动静。”
君天澜垂眸,大周皇族崇尚墨色,那块石头,应该代表大周。
“天下正统”旁边画上太阳,这就意味不凡了。
皇族宗室里,封号中带有“阳”字的,唯有妙妙一人。
这块石头,不就是拐着弯儿地说,上苍降旨,应该由皇族中的乐阳郡主,来当皇帝吗?
他缓缓转动墨玉扳指,这样的言论,虽不能给他带来实质性伤害,可若是流传出去,恐怕天底下那些有心反叛他的人,都会以此作为讨伐的借口,集结叛徒攻伐镐京。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姑娘,竟也会玩这种政治把戏了。
可她到底嫩了些,这种把戏所造成的最大伤害,不仅不会落在他身上,相反,还会落在她自己身上。
那群老臣本就对她意见良多,若是看见这种“天启”,为了维护皇族正统,必然会不顾一切要求杀了她。
真不知这些年,她在大魏是怎么当女帝的。
恐怕之所以能坐得稳那张皇位,都是多亏了张祁云、魏思城他们。
他闭了闭眼,淡淡道:“想办法把那个太阳划掉,换上波浪澜纹。”
“是!”
夜凛立即领命去办。
夜凛走后,君天澜不动声色地从屏风后出来。
视线所及,是沈妙言的背影。
她穿着海棠红的锦袄、绣芙蓉花百褶罗裙,纤腰盈盈,云鬓高耸。
耳间坠着祖母绿宝石,越发衬得肤白若雪,明媚动人。
景是好景,可她正在干的事儿,却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此时她正撅着屁股,趴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