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的好处,就是人足够狠,坚韧的犹如石头那样。
袁大宝麾下的流民军精锐自然不必说,令人惊奇的是第十九厂的人,对于这荒无人烟的旷野似乎也如鱼得水那样。连续奔袭了一夜一天,深入了后世辽宁与吉林之间交汇处广袤的无人区,在一片松林附近扎营,值班的军士是熟稔的在外围观察,设下陷阱,几个团的战士也是没用孙传庭特别吩咐,自动的根本没有点火,毫无怨言啃着干冷的罐头后,旋即在避风处挖了个容身的小坑,就昏昏睡下。
这份吃苦耐劳,就算当初孙传庭麾下的秦军,恐怕都没这份毅力。
敢带一群工人出来,孙传庭自然有着自己的底气,整个厂子一万多人都是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开采,头两班是生产,每一波工人轮到的第三班就是军训了,毕竟整个东江是个大军镇无时无刻不要防备或者南方,或者北方,或者西方的敌人,有吃有喝,军事训练的时间甚至比秦军都要长。
可军事技能能训练,可这信手拈来的艰苦意志却不是靠着军训就能撑出来的,一边用配的勺子抠着油都凝结在一起的罐头猪肉,一边孙传庭是很好奇的扭头问着跟他一起出来,主任变团长的下属周饱肚。
不错啊!在哪儿练出来的?
厂长您就别笑话俺老周了!
不知道是在十九厂弄得这么黑还是天生就这么黑,周饱肚是讪笑着挠着后脑勺乱糟糟的头:当初在山西河南逃难时候,老周就是俺们乡里的头,往哪儿逃,大家伙都听俺的,这要是逃不好,俺们全村人命就交代了!用咱们厂子里的话,责任重大啊!
流民?
这么久了,孙传庭还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人的底儿,他还以为他们都是东江土著,情不自禁的,这位陕西巡抚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然而,让孙传庭更郁闷的还在后面,满是感慨,周饱肚深深地叹了口气,手还敲打敲打身上的甲。
您是不知道,那时候真是死了海了人了,俺们一个村子,一百四十多口子人,最后活下来的才有三十来个,尤其是有一回遇到个陕西巡抚孙,他麾下个姓贺的军将杀了我们四十多人,还把十多个女人活活烤了吃了,说是叫什么不羡羊!您说说,咱们流民求得就是依旧饭食,活下去就成,这狗朝廷怎么就不给条活路呢?
这诘问让孙传庭哑然无语。
以前,他只是想着如何与流民军作战,如何剿灭流贼,如何让地方恢复平靖与秩序而已,对自己手下贺人龙,艾万年等人的暴行他不是没有耳闻,可也没放在心上,可真这么与一个流民面对面的促膝长谈,孙传庭却是感觉自己心头胸口的良心,怎么都是有种憋闷的感觉。
是啊!他们要的只是一口吃的,一个活命而已,自己这陕西巡抚,他们的父母官,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似乎看出来孙传庭脸色变得有点不好,周主任又是撑出了一个笑容来,给了自己轻轻一个耳光。
敲我这张嘴,这时候说这些不吉利的干什么,朝廷还是有好人的,就像毛大帅,给咱们这些可怜人地种,给咱们工作干,还给银子,俺们山西有不少煤窑,那黑心矿主都是把工人往死里逼,哪像毛大帅这么好!还有厂长您也是好人,都是姓孙的,比那个什么陕西巡抚孙要好上千百倍!
当面打脸无异于这个了,然而出奇的,听着这个好人,孙传庭心头却是为之一松,呵呵的轻笑了两声。
好人吗?
也许吧
带的粮食够吃四五天,黑吉交界线这个时代还是水草很丰美的,战马带一小袋子燕麦也就能顶过来,曾经与草原部族交手过,按照孙传庭的计划,至少要在这片无人区游荡个几天才能找到蒙古部族的蛛丝马迹。
可后世有句话叫做转角遇到爱,孙传庭也没想到,这些搬迁到辽东的蒙古部族这么嚣张。天刚蒙蒙亮,孙传庭就感觉到到肩膀一阵摇晃,耳边响起急躁的声音。
军率!军率!
不得不承认,虽然被流放了,可这当厂长的一年,是孙传庭睡得最香最安心的一年,不用担忧什么时候再爆一场民变,足足迷糊了两三秒,他这才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是鹤岗守备袁大宝那张饱满浑圆的黑脸在自己眼前晃悠。
喔,出什么事儿了?
军率!鞑子部族!鞑子部族!
一下子,孙传庭那点残余的困意烟消云散。
毕竟和蒙古草原不同,松江平原还有不少平原森林的,松花江畔,一处小丛林边上的平原上,蘑菇那样的蒙古包密密麻麻连在一起,一大早晨,部落妇女们先忙碌了起来,把羊赶到一起,挤奶,煮奶豆腐,一股子渺渺炊烟带着香味传的老远。
而一直到太阳高升起来,慵懒的蒙古汉子这才爬起来喝奶茶,开始一天的生计。
忙碌赶着牲口的部族是浑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附近,几片灌木下面,几双眼睛仿佛猎人那样兴奋的盯着自己。
真不出孙传庭所料,建州女真派来袭扰黑龙江镇的是蒙古部族,而且在军议上孙传庭没说的是,来犯的只有蒙古部族!范文举担忧的大队建奴部队根本就没有影子。
先,建州女真就不是蒙古,契丹那样的游牧民族,他们也是农耕的,以精悍的重装步兵作为主要战斗力,和赶着羊群随时补给的蒙古部族不同,他们也是需要后勤补给线的。
最初的开铁广宁之战,距离口子外努尔哈赤的老巢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