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的大天守,当年家康公挥斥方遒,上洛开府的大殿上,又是灯火通明,几十个穿着公服的老中,若寄年,大目附等德川家臣跪坐在下面,两盏油灯中间,则是个身体胖大的年轻人,一身锦绣将军公服在灯光下隐隐闪烁着光辉,可那涂抹着厚厚一层粉脂宽厚的脸上,却是流露着一股子疲惫与愤怒。
今年可以说是德川家光人生最光辉的时刻,自小因为体弱而不被自己父亲德川秀忠看好,就算好不容易继位了,退位的父亲依旧是大御所,与他牵扯权利,二元政治,甚至大方向上他这个将军还得听大御所的,就在去年,他是终于熬死了这个碍眼的老爹,他德川家光成为了真正的天下人,今年是他独自执政的元年。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毛珏一口气从九州打到了江户城下,就仿佛一个大耳光狠狠扇在了这个年轻的将军脸上,让他的威严被狠狠甩在了地上,也难怪德川家光的脸色也如此不好看。
的确,提出议和是幕府的缓兵之计,就在今天,本多忠朝回来了,到了现在这个点,这场将军御前会议,还在争论着如何应对唐贼的入侵,只不过援军到了,这些倭人大佬的意见却还没有统一在一起。
“我军该进击了!”
一个蒜鼻头涨的通红,矮小的个子却蹦的老高,脑袋上向前梳的发辫都是因为激动而一颤一颤的,算是德川家光最亲信的老中,他的老师酒井忠胜激动的挥舞着扇子。
“本多忠朝的部队已经抵达近郊,还汇合了亲藩普代的大军达五万人,江户武士也有三万之众,八倍于敌!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长崎城,九州讨伐队还有十万人,松平信纲号称名将,还不是败给了唐寇!”
可惜,就算他是如此激动,其余几个老家伙却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从三品户部正少卿,老中稻叶正胜是慢悠悠的合着眼睛说道。
“家康大人打下天下不容易,作为臣子,就当为家康大人守好,如今是在江户城了,更是要万无一失才是,还是当等候制夷大军或者九州讨伐队回来,再与唐寇一战,最为稳妥!”
“稳妥?到那时候信浓,上野,下野,甲斐武藏都得化作一片焦土了!精兵以待城,分兵以劫掠,现在那毛贼的麾下正在幕府的核心之地烧杀掠夺,你们竟然还要稳妥!你们还是武士吗?”
少壮派的板仓重矩按捺不住愤怒,从后面跪着挪了上来,怒斥着几人。
“可要是出兵败了怎么办,万一丢了江户城,丰臣家的余孽将掀起多大的风波,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
幕府的大小头目,还在围绕着出兵与否,争执个不停,看的上面扮演仲裁人泥菩萨的德川家光又是更加烦躁了几分,政治永远不要看表面,眼前这激进派与老成派看似一言一语争论着战争,实际上争论的焦点,却还是围绕着他这个将军的权势。
早点出兵,一口气荡平了毛珏,别管几万打一万,都是他德川家光挽回了尊严,到时候好令天下大名,无人敢不从。
可要拖到掺杂着诸多大名军团的北海道驻军或者南下的幕府大军回来,拖得太晚了,他作为将军的颜面将一落千丈。
再往深推,这两年,德川家光的主要政治作为在修整德川家康才拿出个雏形的《武家诸法度》,强化对全国藩属大名的控制,并要实施闭环锁国令,这其中触动人的利益可不在少数,一但他的权威被衰弱,这些政策,将来就实行不下去了。
往来交割,无不是利益之争,至于那些被李氏朝鲜人劫掠蹂躏的的确,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头还在争论的时候,外头的小姓忽然拉开了拉门,重重的一叩首禀告着。
“将军,青山大人回来了!”
一下子,争论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了门口,毕竟对付唐贼这件事儿,一直是青山幸行去办的,他也最有话语权,谁绕过他都不现实。
那头毛珏好歹还吃个晚饭,这头这青山老头却是饭都没来得及吃,结束谈判就直接进了大御所本丸,也不顾风尘仆仆,直接扑腾一下拜倒在了御殿前。
“下臣青山幸成,拜见将军殿下!”
“今日与唐贼谈判的结果如何?”
到底还是年轻,德川家光忍耐不住,先问了出来,而不是矜持的等着青山幸成自己来汇报不过这样无伤大雅,毕竟大家伙也都把心思牵扯在这件事儿上,听着这急文,青山幸成也不废话,直接又是一拜。
“唐贼要定五十万石不松口,而丰臣家的余孽还是坚持要大阪城。”
说到这个,这老家伙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反倒是露出了一脸阴沉的得意,阴仄仄的禀告着。
“唐贼已经完全被幕府迷惑了,将官们等着幕府的赔款,军兵则是军纪废弛,兵马散漫乱动,这几天在幸桥门外,又兴起了个鬼市,居然是唐贼贼兵向城里购买酒食,招揽艺伎而形成的,今日老臣进城时候,见到北来武士行色匆匆可是本多忠朝回来了,那样的话,将军,幕府可以进军了!”
没想到这老家伙一回来,口风就压在了支持进军上,听的德川家光禁不住露出了半面喜色,另一头,老成派几个却是面色不虞起来。
“青山公,你就不怕急躁冒进,重蹈松平信纲覆辙吗?”
稻叶正胜的声音也一下子昂了起来,可责备还没等责备完,青山幸成居然猛地撇过了身子,满脸怒色的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