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厨房和外间儿之间隔着的布帘子掀开了,一个四十来岁,手脚粗壮,满脸横肉的女子端着个大托盘出来了,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哪个老客的羊肉汤?三张大饼。”
一个角落里的汉子赶紧招呼道:“老板娘,俺的,俺的。”
这满脸横肉的老板娘端着托盘过去,砰地一声重重的放在他面前,哼了一声,理也不理人,直接便回了后厨。
那汉子也不在意,端着那盛了羊肉汤的大海碗先把嘴凑上去小心的喝了一大口汤,舒服的哈了口气。他用筷子一搅和,从碗里一捞,便是捞起一大堆羊肉,其中还有少许羊杂之类的东西,而后撕了一块儿厚烙油饼,大口的吃喝起来。
这家酒肆不甚干净,那老板娘也凶恶,但是客人却是极多,而且回头客更多。靠的就是美味加实惠,后厨里头常年有温火熬着一大锅羊骨头老汤,那老板熬的羊肉汤里头也不知道加了什么,分外的美味鲜香,恨不能让人把舌头都吞进去。像是这般小脸盆大小的一大碗羊肉汤外加几张香喷喷的大厚油饼,也才五文大钱而已。换在别处,五文钱哪里去寻觅这等吃食?
里间儿窗户开了一条缝,想来是为了透气采光,老板为了维持住屋里的温度,又在屋子中间儿烧了个炉子,倒也不冷。
靠窗的一处桌子上,偌大的桌子,却是只有一个人坐着。周围的人宁可跟别人挤,也不愿意坐到这张桌子上来。有的那刚来的客人往里头探头一瞧,见这桌子空着,心下先是一喜,正要过来的时候,再四下里一扫,却是能看出不对了。他们走南闯北的,素来小心谨慎,这等情况都知道是有蹊跷,便就不往这边儿来了。
那看上去颇为凶恶的老板娘也不敢来管。张麻子面前摆了吃食,却是一点儿没动,他坐在那里,阴沉的脸上有着掩不去的焦躁。窗子开了拳头大的一个空隙,透过空隙能瞧见整个南门出入的人。这里视角很好,没有任何的遗漏。
张麻子已经在这里坐了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这两天多的时间,他什么事儿都没干,一笔进项都没有,从大早晨起来天还擦黑的时候就坐在这儿,一直坐到城门关闭天色黑沉,而后拖着僵硬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吃饭,第二日继续。
像是今日,天还麻黑的时候他就来了,往这儿一坐,一坐就是三个时辰。呆坐在这里,连饭都吃不下去。
不过他却没什么怨言,不但是嘴上,也是心里。两天没进项也不算什么,反正这些年当佛爷行窃下来,家中积蓄也颇为丰厚了,还不缺这点儿。他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而上一次的接触,隐隐然接触到了对方露出冰山一角的庞大势力,再加上刘三爷的略略指点,他更是清楚自己现在做的这事儿,对于刘三爷,会有多大的裨益。
他又探手入怀,摸了摸手中的顺刀。
坐得太久了,他想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刚站起身来,忽然身子一僵,他双手摁住桌子,眼睛死死的盯着刚出了城门洞子的一群人。
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使劲儿的看了两眼,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两眼,确定没错儿之后,赶紧离开桌子,大步出了门。至于结账给钱什么的,那就不消说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