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被抬回了汤府,汤景的心中悲伤不已,亲自挑了一口上好的棺木。
张狗儿返回栖霞寺,请来了月儿的母亲,让老人再看女儿最后一眼,宋河在汤府门外守着花圈、纸罩、纸人、纸马,纸牌坊等祭品,然后,他便陪同净空、净明到郊外去挑选坟地。
何氏夫人在伤心之余,内心宛如打碎了五味瓶,领着丫环在一进院的倒座房里,给月儿换上了寿衣,在婉兮和清扬帮忙下,把她入殓进了棺材。
汤景买回棺材之后,把吴襄带到了二进院的客房,关好了门,面无表情地讲道:“老弟,坐吧。”
吴襄恍恍惚惚地坐在了太师椅上,看着这间客厅里的物件,嘴里喃喃地念道:“这、这些东西,都是本公子、我亲自挑选的、上好的红木,为何现在、都、都成了不洁之物……”
听着这些语无伦次的话,汤景动了恻隐之心,问道:“老弟,你今后有何打算?看老哥哥如何能帮你一把。”
这时,吴襄突然站起身,把台案上的花瓶高高举起,摔了个粉碎,怒道:“这种小窑里烧出来的烂货,怎配摆放在这大雅之堂!”
汤景赶紧抱住了他,训斥道:“你疯了吗?这儿现在是我的家!”
吴襄挣扎着摆脱了汤景,如梦游般的围着墙根转了一圈,忽然捂住了脸,放声痛哭……
“老弟,你不用跟哥哥我装疯卖傻。”汤景悻悻地讲道:“当初我买下你这宅子,咱俩可是说好了的,你拿了钱和沈家合办钱庄,算我的一成股份,至于后来你和陈元化跑去宁波,兴办了一家钱庄,把老哥哥我给甩了,我也不再深究。”
吴襄仿佛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痛哭嚎啕……
于是,汤景紧紧地盯着吴襄,沉默了片刻,叹口气讲道:“听说你答应给人家吴大人的佣钱,居然短了人家四万两银子,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也不知他是在悔过?还是在为月儿伤心?汤景继续问道:“听说沈家和你退婚了?”
闻听此言,吴襄才止住了哭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团扇经秋似败荷,丹青彷佛旧松萝;一时用舍非吾事,举世炎凉奈尔何;汉代谁令收汲黯,赵人犹欲用廉颇;心知怀袖非安处,重见秋风愧恨多。吴公子,世态炎凉啊!”汤景叹了口气,来回踱着方步,忽然问道:“你可记得,这是谁写下的诗句?”
“《感秋扇》,苏轼的弟弟苏辙所作。”吴襄答道。
汤景立刻停下了脚步,斜眼打量着吴襄,摇着头问道:“看来老弟不疯不傻,为何摔我宋代官窑的花瓶?”
“你这个可恶的混蛋!当初你是答应要迎娶月儿的,现在她、她死了!”吴襄怒骂着,抡起了拳头打向了汤景。
还未等吴襄近身,汤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伸开巴掌吹了吹,摇头晃脑地讲道:“你这混蛋王八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沈家退了婚,和那些海盗、奸贼勾结在一起,算计我汤景,哼!”
这时,吴襄趴在地上又哭上了……
于是,汤景蹲下身来,低声问道:“吴公子,你现在手中还有多少银子?”
吴襄转过了脸,摇着头答道:“身无分文……”
“那你今后以何为生?”汤景继续问道。
吴家虽是开豆腐坊的,却也从小把他送进了私塾,从一个街头地痞,混成名满金陵翩翩如玉的“贵公子”,除了极尽附庸风雅之能事,凭的是写得一手好字。吴襄犹豫了片刻,果断地答道:“今后靠卖字为生。”
“那你还想不想娶沈家的小姐?”汤景紧接着问道。
吴襄听罢顿时一怔,斜眼看着汤景,不知他有什么主意?
于是,汤景微微一笑,讲道:“既然你还没有死心,那就好!”
吴襄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但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呵呵,我告诉你个秘密,蔡德忠那个老混蛋,以你妹妹吴莲的名义,在兴记钱庄存下了一笔巨款,吴莲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那笔钱给弄出来……”
没等汤景把说话完,吴襄就像只青蛙一样,一下子跳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忘了,徐鲲那狗东西也有几张庄票,在我的手中,我曾拿着庄票到兴记钱庄去换现银,但庞尚鹏那老东西却说,除非有徐鲲本人的亲笔签字,任谁来也不给承兑,我这就找提学官大人去求情,过了两天,吴大人回来对我说,别说我手中的这点银子,就算蔡德忠给他那小妾吴莲存下的巨款,若是没有吴莲的签字,就算蔡德忠来兑换也不行,你瞧瞧,没骗你吧。”汤景认真地答道。
吴襄顿时来了精神,急忙问道:“有多少银子?”
“我不知道,既然是笔巨款,少说也得百、八十万两吧。”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朱辉知道,我这就去找妹妹商议。”
“事成之后怎么办?”
这时,吴襄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低头答道:“能看得出来,你们汤家和海瑞的交情不浅,听说黄炳文那王八蛋让沈大公子顶了包,你看看能不能找海瑞通融、通融,把沈琦给放了,然后,再帮我去找沈老员外,让小弟我和沈家小姐再续姻缘,这件事办成了,我们就能借助沈家的财力,兴办一家新的钱庄,到时候算你一成股份。”
“没问题,这事我可以帮你。不过,这次至少得算我三成股份,如何?”汤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