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朝,司马绍回到苑中,终于松了口气,对着玻璃镜,看着自己的太子冠冕,心里踌躇满志,再有十来天,自己就是皇帝了,江东半壁江山之主,全天下晋人的共主,虽然这个江山风雨飘摇,可自己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大展抱负,况朝里也不全是奸臣,庾亮、温峤、荀崧、卞壸皆可重用。
只是看着那镶金边的镜子,心里又不大舒服,这镜子是西阳王羕花了相当于数百万钱的黄金买来的,而不是杨彦进献苑中,自家花钱买和进献大不有同,说明杨彦目无君王,眼里根本没有朝庭。
而且杨彦从周家抄灭了那么多钱财,一个字儿也没进献苑中。
皇家弱势,自然没钱,有了钱就能使得动人,司马绍也想搞点钱啊!
‘此子也活不了几日,他一死,财货悉归王府,孤为孝献王立嗣,荀灌一妇人岂能奈何?’
司马绍的眼里闪过了一抹阴狠。
透过镜子,司马绍见着个玉人缓步行来,这是他的发妻庾文君,庾文君堪称绝色,容颜瑞庄秀美,知书达礼,哪怕连诞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仍是体态妖娆。
司马绍正当壮年,也非是不好女色,对庾文君自是大加宠爱。
“妾见过夫郎!”
庾文君入屋,施了一礼。
司马绍转回身,微微笑道:“文君怎有空来了?两个孩儿不闹腾么?”
“刚刚哄睡了。”
庾文君启齿笑了笑,便现出了迟疑之色,吞吞吐吐道:“妾心里藏着件事,不吐不快。”
“哦?”
司马绍若有所思道:“文君先别说,你我各于掌心提一字,且看能否印证。”
“嗯!”
庾文君大感新鲜,又可测试自己与夫郎是否心心相印,于是欢快的应下,提笔于左掌写了个字,再回头看去,夫郎也写好了,便把手掌摊开。
二人的掌心,各写着个裴字,相对一笑,庾文君更是羞喜难当,不过她很快就回想起了此行的目地,收敛起笑容,问道:“想必夫郎也明白了?”
“哼!”
司马绍冷哼一声:“先君念其孤苦,接来建康奉养,却不料此妇性银,神不知鬼不觉,竟身怀六甲,若非不得己入宫,恐怕谁都不知,这多半是那杨彦之的孽种!“
庾文君是二流士族出身,越是这样,就越是严格要求自己,向顶级高门的士女看齐,她对裴妃的不守妇德也很看不过眼,这时问道:”那夫郎打算如何处置东海王妃?“
司马绍沉吟道:”毕竟缺了实证,那日先君晏驾,又不便当场揭穿,难以为由治杨彦之秽乱宫室之罪,不过有石虎围攻,那杨彦之此番必死,此事不着急,他若死了,他那孽种还能活?来人,把二弟叫来!“
”诺!“
外面有宦人施礼,不片刻,司马冲入屋,施礼道:”弟见过大兄大嫂。“
”嗯~~“
司马绍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今次叫你来,是有事与你相商,我欲以你继东海孝献王{东海王越谥孝献}统胤,你意下如何?“
”什么?大兄想把弟过继给东海王越?“
司马冲大为惊愕,连声道:“大兄,弟亦是先君所出,哪能过继给别人,大兄不妨从诸王子嗣择一过继给孝献王便是,总是咱们司马家的血脉。”
庾文君轻声问道:“二弟可是认为你大兄在害你?”
司马冲不吱声,可那态度显然是这么认为的。
庾文君摇摇头道:“你若是这么想,便是错怪你大兄了,东海王的地位与别王不同,我们家的天下来自于孝献王,故东海王在诸王中当列首位,况东海王并不贫弱,那杨彦之倒有些本事,短短数年,积攒了丰厚的家底,这些不都是你的?
不过你大兄不会强迫你,你若实在不愿,可由三弟继孝献王统胤。“
别看司马冲只有十二岁,换杨彦的说法,长吉巴毛了没?但出身于皇家,哪有简单的,如果不当东海王,琅琊王也轮不到他,必是大兄的长子司马衍。
因着司马睿潜邸时任琅琊王,琅琊王的名号,自然等于太子的预备役,那么,依着司马冲的名位,只能在吴王和会稽王中二选一,显然与东海王不能比。
尤其东海国是实土封国,只要当了东海王,就可以掌握那庞大的人口和军事力量,以及一郡税赋,再退一步说,即便杨彦兵败,东海国落入贼手,可杨彦还在建康留下了诺大的产业啊。
司马冲明白大兄的意思了,是想让自己去掌握荀灌手里那八千五百人的军卒,据说精锐异常,有此强军在手,和王敦说话的底气也硬了些。
当然,司马冲也知道坐稳东海王的位子并不容易,可这总是个机会不是?不去争取,只能如宗室藩王般,被圈养在建康养老,手头还没什么钱,日子窘迫的很。
司马冲动心了,更何况他是司马家的人,占着名份大义,只要杨彦之一死,从荀灌手里夺回兵权并非不可能,于是深施一礼:“多谢大兄与大嫂成全,弟愿继孝献王统胤。”
“嗯~~”
司马绍点了点头:“明年元日,孤正式下敕书,封你为东海王!”
……
天气愈发严寒,羯军却不怕冷,日日征战,毕竟河北比淮北更冷,据杨彦的估算,郯城的日平均温度在零下五度,夜间极端低温可达零下十五度,不过这种温度还不足以让沂水封冻。
沂水由山区汹涌而来,落差大,流速快,水流湍急,没个零下三四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