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东瓯市第八医院急诊室像往常一样,不算忙也不算闲,每过半个小时,总会有个头破血流或者身体某个部位疼痛难忍的病人被亲朋好友十万火急地送进来,当然奇葩病人也永远不在少数,脑袋上插着一把生锈的刀还能点烟装逼跟朋友谈笑风生装好汉的也有,或者明明活蹦乱跳却非要装死的也不在少数。
连上厕所都要掐表的医生和护士,通常没工夫管他们,要么也就是原地甩锅,骗那些奇葩自家医院的急诊科干不了这个活,让他们换个别的医院试试,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林国玲坐在急诊科的走道上,已经享受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注目礼,林国华帮她挂完号后,就一直等着大夫或者护士前来过问一下,但除了一开始有个护士跑来给林国玲量了血压,之后整整大半天,就没人再来多问一句他们的情况。林国华很想一走了之,但一想这事情是老林交代的,脚就有点迈不动。他向来都是很懂政治正确的——
如果每件事的完成度都能划出一条及格线来,那么林国华的办事原则就是,一定要把事情干到及格线稍微往上0.1公分,少一点不行,多一点也不行。
而今晚的这条线,林国华很清楚地就划在了,必须等林国玲把病看完,然后送她回家。
对此林国华除了想骂娘,目前没有任何别的念头。
“怎么回事啊?现在这些医生、护士,跟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法比,我们那时候都是拿病人当亲人看的,人来了马上就给治病的,这么拖拖拉拉算怎么回事啊?都等了半个小时了!”林国玲今晚被徐毅光吓过之后,先是怕了一阵,然后脾气就越来越控制不住,越来越急。
林国华听林国玲不停地嘀咕,也跟着烦躁起来,皱着眉头瞥她一眼,满心的不爽道:“你没事就回去吧,医生护士这么忙,哪有空理你啊?你看你人都好好的,坐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你没事情干,我明天早上还要起来上班的!”
“我怎么没事情干啊?我的事情比你多多了!”林国玲无视一切现实,非要跟林国华争个高低,但逻辑上总是难以贯穿成一个完成的回路,下一句就又把话说到了别处,“你都没学过医,你懂什么?我这个情况是一定要查心电图的,现在不要检查做清楚,等下万一回家又不舒服,要是两三点钟发作起来,你能送我去医院啊?你又不是阿荣,连辆车子都没有……”
“诶!”林国华一听就毛了,“阿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当我哥那样的全市有几个啊?现在全市才有几个买得起轿车啊?你脑子有问题吧?”
“反正就是你本事没他大,都是一个妈生的,你也就比阿荣小三岁。”林国玲继续强词夺理。
经过的护士都听不下去了,反感了看了眼精神病打扮的林国玲和丁凯母子,皱眉提醒道:“你们说话的声音稍微轻一点啊,本来急诊室就吵死了。”
可这护士也算是运气不好,林国玲见她跟自己搭话,立马就拉住她,连声道:“小妹妹!我以前也是你们这里的护士,我还当过护士长的!你们今晚值班的医生是哪个啊?说不定跟我都是老同事呢,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他行不行?我叫林国玲,你们这里的老医生肯定都认识我的,我弟弟是林国荣啊!大作家!刚才他儿子在华侨饭店办生日宴会,市领导都过去了……”
那护士都听毛了,拿着换药的托盘,神色紧张地连忙大叫起来:“这个有个精神病!谁快过来看一下啊!”
林国华急忙起身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姐不是精神病,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林国玲也生气道:“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莫名其妙了,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哪里看我像精神病了?”
小护士上下打量林国玲的盛装打扮,继续惊恐且坚定道:“你自己觉得自己不像吗?”
林国玲正气得想骂,急诊科的处置室里,匆匆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医生,大步走到林国玲和林国华跟前,先是毫不奇怪地被林国玲和丁凯的奇装异服搞得懵逼了两秒,然后才问那个小护士道:“张医生,你看这个病人……”
林国玲没看张医生,却盯着他挂在胸前的工作牌不停地看,看了几秒,突然大叫起来:“你以前是外科的对不对!我在你科室里还做过的!老张,是我啊!林国玲!阿玲啊!你还给我买过一个星期宵夜的!”
张医生盯着林国玲看了片刻,随着某段记忆从脑海深处翻出,顿时面露惊讶,但又伴随着巨大的尴尬,连忙道:“你等一下,我还有个病人要处理,你先去我值班室坐一会儿可以吧?”
“好,好,我知道值班室在哪里!”林国玲露出微笑,立马拉着林国华朝值班室方向走,还跟高兴地大声喊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这个医院里全都是我的老熟人!”
等林国玲走远,小护士不由震惊地问张医生道:“张医生,那个人,以前真的是我们医院的护士啊?”
张医生摇摇头,不否认更不承认,叹气道:“以后再跟你说吧,刚刚送过来打架的那两个在哪里?我先去把伤口给他们缝一下。”
小护士道:“已经进清创室了。”
张医生点点头,快步朝清创室走去,那小护士又跟上几步,忍不住地继续追问:“那个人,真的是林国荣的姐姐啊?”
张医生很无奈地点了下头,推开清创室的门,站在门口承认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