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君是在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竹篓,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温偃正蜷缩着躺在大树旁边的草地上闭眼小睡,丝毫没有察觉。
宋延君缓步的走近,她的神情安静,面上却没有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的蹙着,似乎有着什么烦心事。
透白的天光透过枝桠照射在她的身上,斑驳的树影如同星光般闪烁着,他踩碎脚底的落叶,那一幕美的好似工笔画卷。
宋延君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眼底的雪似乎都有了释融,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细小的风吹起他的衣袂和发梢,安静的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
温偃似乎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那炙热的视线,她轻哼了一声,然后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她揉了揉眼睛,却见自己的身前立了一个人影,他逆光而站,光芒一缕一缕的从他的身侧照射过来,生生灼着她的眼眸。
“醒了?”富有磁性的声音,里面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的飘进了温偃的耳朵里。
温偃忽的睁大了眼睛,朦胧的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倏然坐起身来,却见宋延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目光深沉如深渊一般不可见底。
“师傅,你回来了?”温偃挤出了一个笑脸。
“我说过不要叫我师傅,还有,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山上天气凉,会生病。”宋延君轻声说道。
温偃平日里便不善与他相处,加上自己又想要离开一事,让她更加心虚起来,她听完便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连声附和道“是,是,师傅说的是。”
宋延君听罢,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直直的盯着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温偃与他相处这么久,自然从他这个反应里看出,他这是不开心了。
温偃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蛋,宋延君从不喜欢她唤他师傅,可除了唤师傅以外,温偃着实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比较妥当,
直呼其名显得太不礼貌,唤他“延君”又太亲昵。
温偃轻叹了口气,然后抬头唤道:“宋大哥。”
嗯,这个称呼比较好,不亲昵,又不疏离。
宋延君听罢却是轻轻挑了挑眉,微微眯起了眼睛,片刻后,他似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称呼,然后将一旁的竹篓提起来,便往毒室里走去。
温偃松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尊敬的同时又有些忌惮,熟悉的同时又无比的陌生。
这么多年,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从来没有谁能让她打从心底里不敢去招惹,宋延君是第一个。
不论是脾气暴躁的人,还是心机深沉善于算计的人,温偃从来都不觉得他们可怕。
最可怕的是像宋延君这样,所有喜怒皆不形于色,那脸上的面具厚重,眼里也深不见底,永远也无法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甚至连他是喜是怒,温偃都要仔细的辨别半天。
而温偃,最是不擅长对付这种人。
白老刚刚喝完酒,正躺在了毒室的床榻上呼呼大睡,阿一早早便在毒室里面侯着,将宋延君所需要的东西都一一准备好,放在了石桌上。
温偃跟着宋延君进了毒室,却见宋延君的手里一直都拿着一个竹篓,她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说着,温偃便弯下了腰,伸出手来,作势要掀开竹篓的盖子。
“别碰。”宋延君忽然出声。
温偃下意识的缩回手来,抬头看向了他,表情带着询问。
“里面是金环蛇,剧毒。碰了会死的。”宋延君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偃。
温偃听罢便直起了身子,不再好奇。
一旁的白老似听到了动静,他翻了个身,然后打了一个哈欠,睁开眼睛便看向了两人。
他侧身而躺,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一只手伸进胸膛里挠了挠,双眼犹带着困意,他看向了宋延君道:“昨儿还说起了你,你今天就回来了,怎么样?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
宋延君听罢便侧身看向他,面上似笑非笑,眸光深邃而望不见底:“哦?说了我什么?”
他选择性的忽略了白老的后半个问题。
白老‘啧’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他。
宋延君也不再理他,转而将竹篓的盖子掀起,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手臂粗细的黄黑相间的蛇,那蛇的头却不是普通金环蛇的模样,而是倒三角的形状,豆大的眼睛里寒光闪烁,不断的往出吐着信子。
“呦呵,你抓的竟是金环蛇的蛇母?”白老饶有兴趣的道。
“蛇母?”温偃疑惑。
“普通金环蛇的头都是平的,只有蛇母的头是倒三角,蛇母的毒比普通的金环蛇要厉害好几倍。”白老耐心的解释道。
温偃听罢却是担忧的看向了宋延君,不禁问道:“你没关系吗?”
宋延君抬起眉眼看了看她,然后道:“它若是咬我,死的是它。”
若是从前,温偃定然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宋延君的秘密,心中却是不由一紧。
宋延君本身就是一个毒物,毒蛇咬了他,死的不是他,而是蛇。
白老听罢笑道:“弱肉强食,极弱若遇极强,则弱者为强者所灭。金环蛇虽然毒性极强,但逢剧毒,本身毒性只可忽略不计,必死无疑。”
宋延君忽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白老,温偃在一旁看着,却不知为何,竟在他的周身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