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沉寂一夜的水面很快热闹起来,大小客船货船不时从鬼见愁的浅滩徐徐而过。
梁二淌着将将及腰的河水,以礁石作为掩护,耐心的等着。
太阳越发越高,待到将到正午,终于行来一艘高大的楼船。
高昂的笑声以及急如骤雨的鼓点声从敞开的窗子里飘出,飘荡在整个河面上。
梁二冷冷一笑,悄悄探头朝对岸打了个手势。
周小六伸手回复,表示明了。
待到楼船行过,他和其他人攀附捆绑浮漂所悬下来的绳索,灵巧的往上攀爬。
梁二从礁石后闪出,眺望这楼船。
没出半刻钟,楼船便转了个方向,缓缓往梁二跟前靠来。
周小六笑吟吟立在船舷边,船家弯腰往下放软梯。
梁二摆手,示意他把船停好,便转身走了。
周小六挑眉,见他淌水走去的方向,不由摇头,拍拍船家赶紧跟去。
船家顺着软梯下来,先梁二一步上去,接着又搭手扯他上来。
没多会儿,不大的乌篷船便从礁石后驶了出来。
待到来到楼船跟前,梁二先勾过软梯,顺手扯了扯,才递给柳福儿。
周小六看在眼里,不由摇头。
看来汴州城里的传言当真无误。
梁家出情种。
不管梁帅、中郎将,还是参军,还真是一脉相承的。
梁二和柳福儿很快登上楼船。
才一站定,梁二便道:“船上的人怎么处置的?”
“都绑起来了,”周小六笑呵呵,“说来真是运气,这些人就是要去新都,参加什么诗会,那个元白居士也会来。”
梁二哼了声,道:“这世道,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他们还有心思在哪儿拽酸诗发酒疯。”
他环顾一圈,道:“有那银钱不如换成粮食,捐给军队,让将士们也能吃饱饭,打突厥除乱贼。”
“可不是,”周小六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刚才他才会暴揍那些人一顿。
梁二来到二楼舱室。
一进门就见角落里蜷着一群人,梁家骑兵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梁二悠然来到中央,顺手捞过一软榻,正想坐下,又想起身后的柳福儿。
他示意了下,让她自己落座,才坐定问:“这船是谁的?”
一群人里,有人小心站出来。
梁二见他嘴角有些发青,不由看周小六。
周小六呵呵。
要制服这些人,总要用些手段的。
梁二转回眼,问:“要去参加诗会?”
那人点头。
梁二微笑,“能去那儿的,都是有些本事的,要不你即兴来一首。”
那人轻啊了声,有些不知所措。
柳福儿斜了梁二一眼。
他当这人是舞伎胡女呀,说来一首,就来一首?
她轻咳一下,道:“我们对诗会也感兴趣,只是可惜我等都是些粗鄙之人,没能受邀。若郎君能带我们一程,我们感激不尽。”
那人怯怯看梁二。
梁二歪头,“有难处?”
“没有,”那人连忙摇头,奉上过所一张。
梁二拿过来,习惯性的从上到下看了遍,道:“姓司空。”
“这姓倒是少见,”他道:“不知与司空侍郎……”
那人赶忙拱手,道:“正是学生五服内的族叔。”
“这样,”梁二摸摸鼻子,看了眼屋角的众人,示意骑兵将人都带去别处。
等屋里再没旁人,他抬手示意司空八郎坐下,道:“你叔父、我父兄都在朝为官,我也就不跟你绕晚了了。”
“而今边关高急,我奉命出来筹粮,但因小人作祟,我好容易弄来的粮草被乱军毁了,”他道:“我现在打算去揪那小人,让他赔。”
他看着司空八郎,淡声道:“当然了,这事若成,功劳也算你一份,我可不是吃独食的。”
司空八郎呆了呆,道:“多谢小将军抬举。那个,我能问问,我能不掺和吗?”
梁二表情一冷。
司空八郎忙道:“我是说,我帮你们去新都,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不参与。”
他小心的看梁二,又瞟了眼笑意淡淡的柳福儿,道:“这样行吗?”
柳福儿问:“司空郎君觉得行吗?”
她道:“或者我们去信问问司空侍郎?”
司空八郎用力抿紧嘴。
半晌他叹了口气,“罢了,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早这么说多好,”梁二满意他的识相,道:“行了,这里该怎么样照旧,我们去客舱歇息。”
他起身向外,柳福儿紧跟。
待到进了客舱,柳福儿才问他,“好端端的,怎么把司空郎君扯进来了?”
“没什么,就是心里不舒坦,”梁二道:“我在这儿把脑袋拴在腰带上给他们筹粮,他们的子侄却在那儿逍遥快活。”
“错,”柳福儿摇头,道:“咱们筹粮是为了边关的将士,为了百姓平安,为了中原不卷入战乱,为了这个王朝不彻底垮掉。”
“梁帅之所以慨然接过重担,想来也是这般想的,”她话说一半,忽的感觉腿根一热,她赶忙起身,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以为。具体为何,你自己好好想想。一夜没睡,我先去睡一会儿。”
说完,她几步出了舱门,一头转进自己的屋子。
关上门,柳福儿手忙脚乱的把早前准备的草木灰拿出来,填装、捆绑,一气呵成。
待到坐定,她长吐了口气。
此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