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整整三艘大船浆撸齐动逆流而上,直往京城而去。因着苏家庄建在城外,此番又不从码头上走,所以算是真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了。
苏家庄旁的韩家屋顶上,韩老爹眺望着江上方向,久久不言不动。而另一边的一艘大船上,韩杏儿也是泪流满面,跪在船头冲着家门方向遥拜。
此番不同之前,她可算是真正的进入苏家门了。妾不同于妻,不需要任何特殊的仪式,只一顶小轿抬回就可。
前时虽也多在苏家庄走动,甚至经常宿在那边,但终究名义上的庄主苏宏不在,故而也不能说是过门。
但这次不同了,这一去肯定是要见到苏宏的了。如今苏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作为他的女人,他的妾侍,韩杏儿就必须担负起侍奉苏宏的责任。
所以,韩杏儿心中不但充满了紧张,还满含着对老父的不舍和离情。就那么跪在船头,直到看不到武清城了,仍迟迟不肯起身。
身后楚玉山暗叹口气,上前相劝,好说歹说,直说到若是苏默回来会因此发怒,才劝的小丫头回心转意。只不过刚进了房,伺候的婆子便惊慌的出来禀告,道是韩杏儿昏过去了。
小丫头年纪本来就小,这一天一夜陡然面对如此大的压力,再加上对苏默的思念和担忧,终于心力交瘁支持不住了。
楚玉山等人也是一筹莫展,只能令人好生伺候着,好在此去京城不用多久,只要到了京师,自有上好的良医诊治,慢慢调理就是了。
做为保驾护航的徐光祚默默的立在舱外,仰头向天,心中不断想着:苏默,你究竟在哪里?
此时此刻,同样在发出同一个问题的,还有两个人。
“胖兄,你说我家哥哥不会有事吧?”送完众人返回屋中的张悦,此刻再无半分先前的云淡风轻,满面焦虑的向胖子问道。
胖子一愣,随即一撇嘴,笃定的道:“当然不会!公子何人?岂是一般凡夫俗子能害的了的?以小的猜测,或许是有些惊险,但最后倒霉的一定不会是公子!”
张悦闻言不由有些诧异,这位胖兄竟对苏默如此坚信,倒是真真难得。
他却不知,在胖子眼中,苏默那可是仙师。一个仙师,又怎可能被凡人所害?哪怕那只是曾经的仙师,但仙家之人就是仙家之人,必然有着无数保命应敌的手段。与其担心他老人家,还不如替他老人家的对头担心,会不会被他老人家玩死才对。
只不过这些话不能明说,便只能一言概之,却让张悦惊诧之余,一颗心也终于真的稳定下来。
他此前一直表现的淡然不波的,不过就是依着军中所制,一军主将无论何时,都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他终究不过只是纸上谈兵,并无实际领过军。是以,此刻,在没了外人的时候不免便露了怯。
不过再经了胖子这么一番坚定的鼓励后,他索性也不去多想了。毕竟现在再如何替苏默担心,对于苏默的安危都没半分帮助。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这样虽不能直接帮助到苏默,但是围魏救赵、让敌人腾不出手来对付苏默,也算是间接的相助了。
想到这儿,他精神一振,忽然笑道:“你说,现在那位明府大人会怎样呢?胖兄,不得不说,你这一手突然的发飙大闹,真可谓神来之笔啊。哈哈哈。”
胖子被他一夸,先是有些惭惭,但随即却也得意起来。想要矜持下,却终于没憋住,也是嘿嘿笑了起来道:“他人怎么样胖爷不知道,不过这回他那钱袋,是要大大缩水了却是一定的。”
沈明府会怎样?沈明府这会儿简直要抓狂了!
打从好容易打发走了众世家,待到返回后衙,随着下人们一桩桩损失报上来,沈松的脸就一分分的更加阴沉,直至最后黑的如同锅底一般了。
正如开始所说,整个县衙,前衙一点没事儿。而后衙可就凄惨到了极点,几乎是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屋,除了几处偏僻的厢房全烧毁了外,主要的屋舍也都或大或小受了损伤。
甚至要不是大伙儿救火救得快,连主屋都要被烧尽了。若真如此,怕是今晚沈大人连个栖身的地儿都没有了。
但这些都是小事儿,大事儿是,眼下这个局面需要大把的银子修缮啊。可这银子从哪儿来呢?沈大人不过才上任个把多月,除了各家当初奉上的那点呈仪,实在并无余钱了啊。
但是那些钱还要支付手下吏目、文书,以及家仆差役的薪水,再加上平日里各种开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完全不敷所用啊。
都说一文钱难道英雄好汉,可眼下又哪里是一文钱的问题?那妥妥的是要成千上万文钱好不好。
你说啥?古代官员不修衙?错!不修衙指的是不修前衙,因为那才是公家办公的地方;可这后衙,却真真的是官员自己住的地儿啊。不知多少衙门,从前面看简直惨不忍睹,但是一旦转到后面,那叫一个舒服,那叫一个奢华啊。
钱啊!!!
沈松心中怒声大呼着,若说他也从后世穿来的,一定会和前些日子的苏老师一样,高唱:钱啊,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了。
他黑着脸立在兀自冒猓久久的一言不发,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袍袖,将他此刻的心情泄露无遗。
旁边一个机灵的衙役眼珠儿一转,小声道:“老爷,可是发愁这修缮之事?”
沈松斜了他一眼,眉头一动,假作淡然的道:“唔,你有什么高见?”
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