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初始,辟世以来长久的混乱征战,独有仙界早早结束内战。
不久,青帝带领万仙齐齐于凤夕山跪拜七日,求他将仙界划于四界之外,辟开一份平和。
他点头应允,也因此沉睡了千年。
人心变幻不过须臾之间,更何况还是沧海桑田,千年流逝。
醒来之后,东凛告诉他,仙界一帝九皇具已成势力,而那天帝之位本该是他的,只要他想,何时都可以取回。
如是权利的周旋,其实没意思得很。
当初他们要平和,他给了,而后就成了多余的一人。
既然无法宁静度日,仙界也便没了久留的必要。
辗转三界,最后才在魔界暂作停留。
百年之后意欲离开魔界之际,却正巧在松鼠洞中捡到只缠人的“栗鼠”,垂丧着头一副伤心伤肝的模样,哭成了泪人。
那便是他与千洛的初见了。
千洛其实有一副很好的样貌,尤其那双眼,极具欺骗性的满载叫人怜惜的依赖。澄澈无暇,熠熠的,干净得犹如蕴着一片碧海。
他明白如果自个早些看到她的容貌,此时此刻便不会伸手将之从松鼠洞中拎出来。
那是同千凉、千溯几分相似的模样。魔族的王室。
可叹的是,千洛却未有王室该有的高傲与矜贵,反倒声泪俱下,模样狼狈。在他伸手之后,像是怕他反悔一般,急忙手脚并用、死死的挂在了他的身上。眼睛湿漉漉的,连声音都怯弱带着央求,“我以后能同你住在一起么?”
……
事后多年,他都一直记着当初的千洛微微瑟缩,仿佛等不到救赎便会溺亡的脆弱模样。
她说,那是因为千溯不要她了。
……
以千洛面首身份,安身在离镜宫后不久,千溯将一沓泛黄的纸张搁置在他的书案上,良久,才神色复杂并着不甘,收手离开。
纸上是千洛的笔迹,除开几张诡异的配图,便是正儿八经的情诗。
他被那些个惊悚的用词引得无奈轻笑。信上寥寥的内容,却叫他反反复复的看了一夜。
翌日一早,千洛怀抱着琼华莲,哼着不着调的歌从墙头翻下来,瞅见他,风风火火的入了门,“听说你最近需得琼华莲入药,我便去寻了两株来,一株给你。听闻此乃养息的圣品,想给哥哥也备一株,你看行么?”
他慢悠悠的将手边的情诗收好,而千洛目光自始至终都是围绕着琼华莲在转的,所以并没有瞧见。
“琼华莲确然可以安抚心魔。”
“恩?”千洛从莲花后歪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不是问这个,你要琼华莲是入药用的,我是想问问你一株够不够。”
默了默,淡然道,”不够。”
千洛果然惆怅了一阵,却依旧将两株琼华莲递到他面前,好似有些追悔莫及,”那两株够吗?早知道我就该多跟小青虫商量商量数量的,如今都把话说死了,万一不够都只能明年再去了。”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在千洛的考虑中先于千溯,引人喟叹的难得。
恍若堪比巍巍高山的墙角,终于松动了第一块土石,足可谓里程碑式的进展。
那一日后,千洛便显得同他更为亲近了一步,花样百出的折腾更加得心应手、炉火纯青一事暂且不提。暮后哼着歌终于离去前,都要将他默无声息的望上一阵。
只待他无言的抬头,才弯眸一笑,浑似天朗气清,再不会有更好的心情,清脆道,“夜寻,我出门了啊~”雄纠纠气昂昂的迈步离开,伴着些许春风得意。
他耳边余韵着那悠扬含笑的尾调,望着院前随着小道晃悠悠走远的人影,指尖扶额,唇角却不由无奈浅浅上扬。
闲散静好的时光过得惯了,偶尔午后休憩的似梦非梦间,他便又会想起初见千洛时,她狼狈落泪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一朵举世闻名的陪葬白茶花,湿红着眼眶,浅浅心伤的将他瞧着,明泽的眸底缱绻依赖。
醒来后,千洛总是在身边的。今日却也是搬个矮些的凳子靠在他的躺椅边,抬头望着树冠,安静的待着。
“今个怎么这般安静?”他偏头将她细细的凝着。
千洛精神一震,“你也觉着安静了么?我是看你在睡,所以才等着的。”忙低着头在袖口中扒拉了两下,似在找寻什么,一面道,“我带来两只蛐蛐,你不是说斗鸡太能折腾么?斗蛐蛐的话便也算文雅些了,是吧?”
“……”
自那一日起,他一共还剩五千七百年。
隔离仙界的那方结界庇佑了众仙,也改了众仙的命格。天道轮回,这样的反噬总归会落到他身上的。
他本想幸得四界之大,却没有他所能牵挂之物。
只待严冬冰寒的那一日,千洛埋头在他院后桃花林,吭哧吭哧挖着十年前埋酒的土坑时,一片晶莹的雪花飘零而落,轻轻贴上她的颈脖。
他便站在她的身后,看见她被飘雪冰得微微颤了一下,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情愫。
指尖微动,便在意识到之前,撤下了这漫天飞雪。
若连一片雪予她的冰寒,都开始戒备,又该如何算作不牵挂。
千洛难得得了千溯的解禁令,算是她修炼成不灭之身,换上十七八岁成人之身的一道附加好处。高兴罢了,便是抱着一坛子酒在他院中喝得脚步虚浮,干脆的栽倒坐在他身边。
夜风微凉,她抱着他的手臂,垂着头,含着些许难过般的一遍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