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听。”吴端道。
“我接手闫氏之后,打了几场短平快的大战,让闫氏旗下的业务迅速扩张,就你所知道的,抄底胖子家股票是一回,对诺氏制药追加投资,增加持股,也是一回。
当然了,这两次你可以说我是利用了职务之便。
还有几次跟这两回情况差不多,你不知道而已。
这样的机会往往转瞬即逝,抓住了,开张吃三年,抓不住,就只能挣扎在已经成型的旧业务里,无趣得很。
你知道的,我最不能忍受无趣。
而想要把握住这些有趣的机会,表面上看好像取决于我一个人的决策,实际上我的工作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
吴端斜睨着闫思弦,“我提醒你一句啊,过度谦虚等于骄傲。”
“真的,”闫思弦特别认真道:“爸爸是那种谦虚的人吗?”
吴端摊手,“好吧,你继续。”
“你看啊,分析趋势和机遇的,有专业的分析师,还有战略观察部门,制定实施方案的,有运营部、企划部,具体执行的部门就更多了,我就不一一举例了,我在这中间起的作用,不过就是露露脸,充当一下吉祥物……你说,我的工作是不是最不重要的?”
吴端丢来一个“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厉害”的眼神,让闫思弦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吴端道:“你让我想想,商业的事儿,我不太灵光。”
“好。”
于是两人沉默了片刻。
“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啊,”吴端道:“你是想说,我只看到了你的工作,而没有看到你背后错综复杂配合着的各个部门。”
“是。”
“我也承认,闲置人力比较容易进入处理突发事件的状态,可要说效率能高出多少,我不能苟同。”
“噗……”
“你笑什么?”
“笑你突然拽文,狗不同,猫同不同?”
“我去,”吴端不满道:“说正经的呢,你别打岔。”
“好,正经的,”闫思弦道:“账不是这么算的。”
“那你算一个我看看。”
“你算的是短期账,你所说的也只待短期的效率提升。
即便单看短期的效率提升,也不是一点点。
就拿世纪广场来说吧,某天,一个集团领导给世纪广场的主管布置了一项任务,叫做‘让六楼的露台在冬天也能有趣、好看起来’。
于是世纪广场的领导把这任务布置给了手下的策划。
策划开会,讨论,想出了abc三个方案,反馈给主管,最终敲定a方案——也就是往露台上方冰雕的点子。
我这还是省略了许多消耗,通常策划案都要反复修改调整。
事情定下来以后,交由采购部门联系冰雕厂家或者工匠,预算部门批预算,设计部挑选冰雕样式,针对抽象事物的沟通,以及部门之间的扯皮,就更加复杂了。
等一套流程走下来,冰雕运到六楼平台上,保安还要出人力,确保客人不会损坏冰雕,万一损坏了,又是一轮上报、扯皮、对外沟通。
不止保安,原本冬天可以不去管那露台,现在对外开放了,保洁也要出人力打扫,墨城冬天的清雪工作有多频繁,就不用我描述了吧?
下雪了,你不清扫,万一顾客上露台玩儿,滑倒摔伤了,责任谁负?清扫,那就是个人力的无底洞。
这一大圈下来,耗费的人力,没有一百,也有三十。带来的好处呢?社交网络上几张没什么转发也没什么讨论的照片而已,可以忽略不计。
还让我摊上了一个最坏的结果,特么的有人跑露台上跳楼。”
是够倒霉的,吴端打心底里同情闫总。
他试着安慰道:“意外事件嘛,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世纪广场是你家的,你看我,就不用体会财富带来的烦恼。”
闫思弦:“你确定这是在安慰人?”
吴端:“爸爸真的尽力了。”
闫思弦话锋一转道:“我举这个例子,就是想让你看看无用的人力消耗是多么可惜。
冰雕这事儿我多少还能理解,毕竟做出愚蠢决定的集团领导有拍我马屁的意思,头脑一热而已,职场上,拍马屁总是没法避免。
更可怕的是你‘见不得手下闲着’的习惯,这习惯会让大家经常性地陷入无意义的忙碌中。
而这种平庸的忙碌,从长远来看,才是拖垮一个组织的致命因素。”
“有这么严重?”吴端露出一个“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的表情。
闫思弦趁着等红绿灯,伸手调整
“从长远来看,我要考虑的是几十年后,等我要把闫氏交出去的时候,,要交给后代的要打交道的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感有习惯,不是会对事物进行排序的机器。
想要一个人提高效率,只要教会他排序就行了,把最重要的事情排在最前头,再用一套规范流程把他框起来,强制保证他的反馈和沟通,让他成为一颗能跟周围的机械部件配合起来的螺丝钉,就可以了。这也是绝大部分企业的做法。
但螺丝钉就只是螺丝钉而已,不是大脑,不会优化改良既定的工作,不会灵光一现,不会成为撬动杠杆的那股力量。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我要做的,恰好是不要把人变成这种螺丝钉。
和完成你要想一个人不仅保持高效率,而且有创造力,你就要保护他,让他远离不重要的琐事。
琐事会让人变得平庸,从长远来看,那些不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