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雌我命由我第四百二十七章别无他途初冬,在青黄相间的草原深处,无数毡帐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密密匝匝地围绕在一顶巨大的穹帐四周。大帐的门口,蹲坐着一个半大小子,面相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但身板与草原上的成年壮汉无异,宽大的皮袍都被他穿得鼓鼓胀胀。
这少年是颉利可汗咄苾的儿子,名唤叠罗施,由于生母的婢女身份过于低微,颉利可汗将他过继给了半生无子的可敦义成公主。
叠罗施是幸运的,义成公主不但待他完全如亲生,还对他的生母特别关照,而且咄苾也爱屋及乌,将他视作了自己的继承人。
可他也是不幸的,如今突厥汗国的衰败气象,连部落里的婴儿都能感觉得到。
本来,他听说一座名为丰安的城池里堆满了米粮,便想为父汗做点什么,可刚迁至铁山没多久,义成公主就病倒了。
于是乎,义成公主一手养大的叠罗施为尽孝道,只得待在营地里看护卧床不起的嫡母。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斜,铁山草原上空的颜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寒风开始呼呼作响,将草叶和砂土刮得漫天飞舞,弄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叠罗施抬手拉低毡帽的时候,门帘内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叠罗施,快进来避风吧。”
叠罗施嗯了一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土,赶紧钻了进去,方才喊话的女子走到煨着药罐的火炉旁,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马奶酒,叠罗施捧碗咕咚咚地灌下肚去,把嘴巴一抹,客气地道:“谢蕤娘!”
蕤娘其实就是叠罗施的生母,她原为河东裴氏的家生丫鬟,大业末年遭突厥人掠来草原,因梳妆手艺不俗,成了一名负责义成公主起居的贴身侍女,谁知当时还是莫贺咄设的咄苾见她模样可人,趁其不备拖入帐中泄欲,于是就有了这位小王子叠罗施。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叠罗施饭量很大,蕤娘见他放下碗,又忙不迭地端来一盆煮羊肉片儿,低声提醒道:“小声些,可敦服了药,才刚睡下去呢。”
她说着,拿出绢帕仔细擦去了叠罗施下颚的酒水。
叠罗施闻着大帐内浓浓的草药气息,咽了两口东西,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敦身子好些了么?”
蕤娘以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叠罗施会意,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埋吃饭。
过得片刻,门帘忽然被一只大手掀开,颉利可汗大步走进帐内,蕤娘与叠罗施坐得很近,听到动静急忙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齐齐面向门口躬身行礼。
蕤娘、叠罗施二人虽是亲生母子,但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中原还是碛北,庶出子女即便没有过继给嫡母,也不能尊称生母为“母亲”,而且叠罗施毕竟是记在义成公主名下的“嫡子”,政治地位极为崇高,若非义成公主为人大度,坚持把蕤娘留在身边,这对母子早就骨肉分离了,是以母子二人感情再好,也不敢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亲热。
颉利可汗其实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出二人有过怎样的互动,但他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抬手示意免礼,然后默不作声地坐到义成公主的榻边,脸上写满了颓废与彷徨。
蕤娘奉上一碗马奶酒,颉利可汗刚饮罢,身畔就响起了义成公主的呢喃:“叠罗施不能去长安,可汗不要让他离开我……”
蕤娘和叠罗施不禁相视一眼,脸色都陡地变白了几分,原本他们只是以为义成公主因局势不利而忧郁成疾,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块心病。
颉利可汗听得义成公主的梦呓,再双目一扫蕤娘和叠罗施的神情,心头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愠声道:“没错,本汗是瞒着你们向唐朝请求和亲了,但……但是我们的使者连那李渊老儿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回来了,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可汗恕罪!”
“阿塔请息怒!”
蕤娘和叠罗施双双在颉利可汗脚边跪了下去,最近颉利脾气相当暴躁,义成公主身边已有好几人无故挨了他的打,而蕤娘就是其中的一员。
颉利可汗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这对母子,兀自起身走到炉火边,一把揭开锅盖,然后抓起羊腿,恶狠狠地撕咬起来。
颉利可汗心中实在屈辱极了。
前不久,当唐朝六路大军北上的消息传到铁山之时,颉利可汗帐下百官无不为之哗然,随后再打听到护国公主亲率其中一路兵马直抵怀朔,突厥诸部立时就变得风声鹤唳起来,每日逃遁者数以百计。
颉利一时忧惧之下,接受了康苏密、曹般陁等胡臣的提议,派遣阿史那思摩入唐向李渊谢罪,请求举国内附,并表示愿意将自己唯一的嫡子入赘到李唐皇家为质,可他彻底放下身段与尊严的举措,却只换来李渊让人传达给阿史那思摩的一个口谕:“汝国暴乱,朝夕难保,何以言婚!”
颉利可汗正生着闷气,义成公主忽然“啊”的低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见到蕤娘和叠罗施俱都跪伏在地,艰难地坐起身子,道:“可汗,为何又火了?”
颉利可汗忙扔下羊腿骨,一面在毛巾上擦了擦手,一面冲着蕤娘和叠罗施说道:“你们还不快起来!”
颉利可汗见到义成公主话音虚弱,容颜苍白,身形憔悴,不由心中一痛,当即屏退蕤娘和叠罗施,将自己得来不易的女人拥入怀里,主动交代道:“和亲内附诸事被李渊拒绝了。”
本来,义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