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如电,转眼几个月过去了。
自从李渊抵达并州这个龙兴之地以后,这位老皇帝似乎起了恋旧的情怀,在那晋阳宫中一住就不想走,迄今仍未有准备启程前往他处的动作,就连故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的一周年祭,他都是交由护国公主和宗正卿窦诞二人在京一手操办。
对此,朝臣们并不是没有一点意见,几个性子刚烈的谏官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遣使上书,询问皇帝滞留一地的缘由。
李渊回答得理直气壮——他老人家受不得热,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朝臣们俱都无力吐槽并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道皇帝这是玩得乐不思归,找个理由来搪塞他们。
而事实上,李渊的确有一个夏天极易复发的遗传疾病,只是作为至高机密,仅有极少数皇室成员和御医知道罢了。
不过,满朝文武也不得不承认,在护国公主监国的这段日子里,即便皇帝没有干过一桩正事,朝廷的一切运转都无比正常,这大唐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大唐,甚至俨然已有了迈入太平盛世的迹象。
比如,李渊离京后不久,朝廷改少府“交市监”为“互市监”,天辅国师府骑曹参军兼互市监何潘仁奉护国公主教令,在丰州、朔州、幽州等地与亲附唐朝的草原部落进行贸易,然后将购来的牲畜分批依次送往河北道诸州县,用于恢复当地因长年战乱而遭到严重破坏的农耕经济,在外乞食的河北流民得知此事,无不扶老携幼,趋返家乡重操本业。
又如,一年一度的春闱结束之后,朝廷宣布来年科举将增设格物科,主考《水经注》、《齐民要术》、《考工记》、《种植法》等科学典籍,用以弥补和完善朝廷的人才储备,而后又将国子学的生徒名额从原来的三百扩招至八百,并在国子学内设立“格物馆”和“算学馆”,增置博士、助教,专门讲授格物、明算两科的相关知识。
由于格物科的考核内容,一向被古人视作旁门小道,自然难入高门子弟的法眼,但很多庶族士子却跃跃欲试起来,因为护国公主此般举措对于他们来说,无疑增加了一个及第入仕的机会。
再如,今年入夏以来,河南道发生大旱,朝廷首先免去了灾区全年的租赋,然后又命令河南道诸州县开仓赈济,保障受灾百姓的基本生活,并委派监察御史张玄素对赈灾工作进行监督。
张玄素为人忠直磊落,不畏权势、不偏私、不收受贿赂,行事雷厉风行,收拾了一个又一个克扣赈灾钱粮、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拯救了无数饱受饥饿之苦的灾民,所以他每离开一县,当地都会上演百姓沿途涕泪相送的感人场景,而鼎力支持他的护国公主,也因此在无形中涨了不少民望……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国运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试问天下除了李曜的政敌,还有谁会在乎那主持朝政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公主呢?
……
……
七月流火,又是忙碌的一天。
此时显德殿的书房里,李曜埋首翻阅着何潘仁呈报的绢马交易记录。
而在她的身侧,一个小女冠正用自己略显青稚的声调,抑扬顿挫地念着一张奏折上面的内容。
小女冠约莫豆蔻年纪,样貌并没有鱼玄微那般可爱甜美,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但自有一身文雅的卷香味儿,正是当初李曜从食人者口中救下来的三弟子宋玄尘。
宋玄尘念完奏章,欠身道:“请师父批示。”
这是朔州都督高满政的奏章,说是苑君璋率部向他投诚,遂上表朝廷询问安置事宜。
说起来,高满政也算李曜的老熟人了,她却头也不抬,只淡淡地问了一句:“相公们拟定的意见是甚么?”
宋玄尘答道:“委以苑君璋岚州都督一职。”
李曜眉头微蹙,一口否决道:“不妥,你立刻查一下淮南、山南、江南三道是否有空缺的刺史之位。”
如今东突厥内部政局不稳,李曜对苑君璋的归降,其实早有预料。
与原史不同的是,在当年李曜的干涉下,现在高满政不但还活着,而且还成了苑君璋的受降人,但两者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杀子之仇,若使他们毗邻而居,后果可想而知,所以李曜决定把苑君璋扔到一个远离河东的富庶地区,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变故。
宋玄尘从书架上取出一宗文卷,仔细浏览了半晌,说道:“回禀师父,唯有淮南安州。”
李曜略一沉吟,吩咐道:“你为我照此批注,改岚州为安州都督,掌督安、黄、光三州诸军事,而授爵之事,则通报圣人定夺。”
“喏。”
宋玄尘应了一声,忙提笔蘸了蘸朱砂,在奏折上飞快地书写起来。
这夂鋈幌炱鹆艘徽蠖檀俚牧迳,李曜当即触动书案下的机关,也用铜铃声予以回应。
随后,兰韶英推门而入,李曜揉了揉睛明穴,问道:“何事?”
兰韶英语气不悦地道:“贵主,霍国公来了。”
李曜微微愣怔了一下,那表情好像白天见了鬼似的,随即便故作一脸坦然地道:“你告诉他,可以去见玄恒、玄宁,想要见我,那就不必了。”
兰韶英转身而去,不一会儿,李曜就听得兰韶英和柴绍在外面争执起来,心情不禁有些烦躁,把书册往桌案上一拍,起身走到门外。
不想那柴绍已经出现在李曜眼前的廊道上,就见他头戴一顶斗笠,穿一袭米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