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兰韶英诉说自己擒下袁二的经过,李曜只道这袁二是被她定下的规矩拒之门外,所以才会不请自入,但紧接着,她又忽然转念一想,觉得袁二此举有些异常,不由双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问道:“袁二,有道是无事不登门,今日你贸然来访,恐怕不止是因为好奇吧?”
袁二微微一怔,脸上先是现出夸张的佩服表情,随即在原位转过身子,朝李曜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颤声道:“贵主,快救救我们一家吧,鄙人知道贵主身份尊贵,非我等草民可以往来,可鄙人实在没有法子了”
袁二连声央求,很快涕泪俱下,李曜看他表现不似作伪,正色道:“堂堂男儿哭个甚么劲,好生说说,出了何事?”
袁二哭声登时一止,却是不敢抬头,一面垂首,一面将事情原委从头道来。
几日之前,袁二的食肆里来了一个吃霸王餐的年轻人,袁二干过刀头舔血的行当,又在西市做了整整一年的营生,自有一番识人的眼力,他见此人身着襕袍,脚穿鹿靴,身边跟着两个青衣伴当,便知是个有来头的富贵子弟,绝非他这种平头百姓惹得起的,于是只得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任其酒足饭饱扬长而去。
本来,袁二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可谁知在食肆帮忙的长女袁大娘竟被对方看上了,过了两天,一个媒人突然来造访袁家,说是尹德妃之弟尹四郎想纳袁大娘为姬妾,还催促袁二赶紧给人开个价,好让她早点回去复命。
如今袁二一家日进万钱,已是十里乡闻名的富户,平日里不乏上门提亲之人,而且袁二考虑到袁林斋未来的发展,其实也想找个靠山,他认为自家女儿不一定非要作那些小门小户人家的正妻,给官家子弟做妾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最低也必须是有机会捞到品级的贵妾,而非这种等同于奴婢,可以被人随意转送发卖的姬妾!
有鉴于此,袁二思当即表明立场,对那媒人说道:“承蒙尹郎君垂青我家大娘,袁某不胜惶恐,但想必娘子也看出来了,我们并非那种需要卖女才能求活的贫苦人家,还请娘子如实转告那位尹郎君,若他愿意依照侧妻规格,办好齐全手续,,并择一吉日,以香车前来迎娶,我袁某人自是乐意与之结为姻亲。”
袁二自以为说得有理有据,哪知那尹四郎骄横跋扈远超他的想象,就在媒人回去的第二天,尹四郎突然带着大群壮奴一窝蜂地涌入袁林斋,把昂贵菜式和上等好酒点了个遍,差点从开市吃到关市,袁二肉疼无比,便一咬牙,趁那尹四郎还未离开,向其讨要饭钱。
结果尹四郎一声令下,只片刻工夫,便把袁二的食肆砸得一片狼藉,最后还撂下一句狠话:“本月初六午时以前,你亲自把人送至尹府西侧的小门,否则的话,西市将再也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
兰韶英听得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人胆敢做出如此欺民霸女的行径,不禁对袁二生起同情之心,口念一声“阿弥陀佛”,激愤地叹道:“阿鼻地狱,正为尹四此等恶徒所设。”
李曜柳眉渐渐蹙起,她知道尹德妃是目前李渊最宠幸的妃子,连同样受宠的万贵妃和张婕妤都要对其忌惮三分。
根据史料所载,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也是个恣意妄为的主儿,杜如晦骑马路过尹府门前,看门的仆人认为未下马而过,便是对主人的不敬,竟上前把杜如晦拉下马狠揍了一顿,杜如晦手指被人打折,杜如晦是李世民最器重的心腹,尹家仆人这般行为无异于在打他的脸,却不想尹阿鼠先发制人,让尹德妃在李渊面前颠倒黑白,说杜如晦欺侮他,以致李世民反被李渊训斥了一通,可以说,小人得志莫过于此。
常言道“君子难斗小人”,可李曜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君子,而且她也不忍心让那个印象中纯真善良的小姑娘被恶少欺凌。
沉思良久,李曜终于开口道:“袁二,抬起头吧,我帮你便是。”
袁二闻言大喜,又是一番感激涕零,这才顺从地起身抬头,抽噎着问道:“那我家大娘还需要送到尹府吗?”
李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自然是不用了。”
四更时分,月黯星凄。
在布政坊气派堂皇的尹府深处,一座隐蔽的独门小院里依旧闪烁着亮光,从房屋的窗棂透出一道不断起伏晃动的半身人影,而且还隐隐传出一个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随着一声沙哑的低吼,那人影突然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随即便消失在了窗前。
屋中的大床上,尹阿鼠的独子尹顺文正赤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在他的身下,还有一具同样未着寸缕的。
这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少女,满头秀丽的青丝凌乱地散开着,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被褥上,似乎已无半分生息。
五月的夜晚,气温通常都是舒爽宜人,可这间屋子里却是寒气森森,床榻四周均匀摆放着盛满冰块的铜盆。
尹顺文休息了一阵子,怕自己受不住凉,赶紧离开床榻,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干帕擦拭身上的热汗。
在刚擦完脸面之时,尹顺文突然见到妆镜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影像,不由瞳孔猛地一缩。
黑色的长发,漆黑的眼,纯白的衣衫,惨白的脸。
尹顺文被吓得亡魂皆冒,可他想要放声大叫,却忽觉浑身力气迅速散去,只来得及发出了一道无病snn似的“啊”声,便软倒在了地席上。
待到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