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已经被彻底搅乱,父辈欠给撒澜的情也已还清,现在这里没有任何值得他停留的理由。唯一需要的考虑的是,以后是继续藏在百蛰岭,还是动身前往流泽或是妖域。
撒澜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焚厌再度击回地面,四根粗壮的兽足深深嵌入土中,直没膝盖,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再添几条骇人的裂隙。撒澜也被这股力道震开,上身向后仰起,重重砸在背后的山崖上,碎石如雨落。接着,妖身略微缩小了一些,再度直起身来作出攻击姿态。同时,焚厌也扇起巨翼,腾入空中与其对峙。
撒澜艰难地按下心中怒火,身躯不断变小,道:“算了,今天来也不是与你打架的,反正都是覆水难收了。”
见撒澜主动收手,焚厌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但嘴上仍旧强硬:“覆水难收吗?我看倒未必。”
“随你怎么嘴硬,今天的事,就到这里吧。”撒澜眺望远方,仍能看见谷远尚未彻底消失的身影,在夜幕下时隐时现。他没有挽留或阻拦,毕竟欠的情已经还清,他也不想再去打扰他了。旋即,撒澜如蛟龙般跃入空中,只留下一句话在空荡的山谷中回荡:“希望以后,都别再见了。”
撒澜说这句话时,焚厌已经落回地面。撒澜的声音并未有多少愤怒或者尖锐,相反十分淡漠,还带着些许失望的语气。但这句话似乎正中焚厌心中的痛处。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双拳紧握,沉默片刻后突然大步向前,咆哮道:“撒澜!再信我一次就这么难吗!撒澜!”
“撒澜!”焚厌的咆哮声消失在夜空中,然而撒澜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一样。
修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来到焚厌身后。焚厌回过头来,双目如凶铃般瞪着修。
“需要我做什么?”修面对着这个曾经的应家下人、近百年来唯一现身的翼钊族、当世最强者之一,丝毫不回避其目光。她明白,如果焚厌想要杀自己,她根本活不到现在,甚至说,他就是有意是想来救自己的。
“不愧是魅部的人,很上道么。”焚厌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没想到,一个生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却让我和撒澜见上了一面。我倒是该谢谢你。”
“哦,那这声谢谢能和你准备让我做的事抵消吗?”修顺着话茬轻笑道。
“我只是说‘该谢谢你’,又说‘要谢谢你’吗?”焚厌也跟着笑起来,也不知两人的笑声中有几分是真的,“我问你,之前你跟着的那个人类,和你是什么关系?现在又在哪里?”
探手剑?他和探手剑有关系?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想干什么?
修愣了片刻,焚厌捕捉到了她瞬间的犹豫,道:“人类,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多亏了你们那瞎子一样的鼻子,我们脑海里的世界,比你们真实立体得多。”
“我?我和一个佣兵能有什么关系?”修短暂地思考后答道,“不过是他手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一路追踪他来到了这里。他被采药人赶走,我本想趁这个机会搜索一下屋子,没想到就撞到了你的那个老朋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讲到这里时,修刻意试探了一下二者的关系,但焚厌对于“老朋友”这个称谓并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你们的世界不是更真实更立体吗?”或许是因为刚刚濒死了一回,或许是知道对方有求于己,修面对焚厌时比面对撒澜时大胆不少,“怎么,黔驴技穷了?感冒了吗?还是说刚才和撒澜交手的动静太大,把你的气味迷宫破坏了?”
似乎是被修说中了,焚厌头颅微垂,眼色十分难看,略有杀意。
“要不这样吧,如果你也在找这个佣兵的话,我们其实可以合作。”修十分自然地抛出橄榄枝,“并非以魅部的名义,而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抱歉,我不知道一个魅将离了魅部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焚厌讥讽道,“我不会把我的踪迹交给人类,尤其是一个魅将。”
修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焚厌这么说,而不是直接对她出手,其实就是变相地承认了以后合作的可能。
这时,焚厌突然注意到了什么,走到修的面前,沉声道:“不过,你得给我一件东西,作为我今天救你一命的报酬。”
说着,他伏下身来,丝毫不在意高大的身躯带给修的压迫感。他抓住修的手,强行将那半截锁链抽走:“不如,就这个吧。”
鬼面具下,修眉头一挑,道:“半根废掉的武器换一条命,阁下真会做交易。”
“放心,不是对付你们的。”焚厌盯着手中的铁索,冲修挥了挥手,“现在,在我打算拍死你之前,滚吧。”
修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即将进入树林时还不忘回头喊道:“阁下,我相信,你会来找我们合作的。”
说罢,修便消失在丛叶之间,这时她才察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修离开后,焚厌将铁索末端的尖刃从锁链上扯断,放在眼前。尖刃边缘呈现斑驳的暗红色,凝结着干涸的血迹。
霄吾族鳞甲的防御能力极高,以他的实力,想要伤害到撒澜都很难。那么,修几乎是不可能攻破撒澜的鳞甲的。既然如此,刃上的血不属于撒澜,那又会属于谁?
焚厌探出右手食指,悬在尖刃的上方,瞳孔骤然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