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君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拂了拂胸前衣衫:“当然,否则老鬼到哪里去找圣尊遗物?”
他慢悠悠地说道:“昔年圣尊落发为僧,有过一名小沙弥服侍,在他凝聚出奇特晶石圆寂之后,这名小沙弥偶然结交了一位来自草原的好友,将此事作为奇闻告知了对方。”
难怪绛族少主知晓魔尊的下落……孟奇恍然,不发一言地看着邪君。
邪君还是那种语速缓慢悠闲的样子,不似身处龙潭虎穴的皇宫,而是安闲自在的家中:“老鬼的昏迷只是一时受不了庞大的精元入体,没过多久就苏醒了,但他却觉得‘昏迷’比清醒好,一则可以看一看四个儿子的表现,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并用皇位之争,引几位大宗师入京,二则能够散播圣尊遗物的消息,让大宗师们自动入局。”
“所以,那晚巴图被追杀其实是绛族少主自己泄露的行藏?”听到引大宗师入局,孟奇若有所思地问道。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几位大宗师做生死之搏,魔尊遗物显然首当其冲,和它相比,皇位在大宗师的心里并不重要,毕竟他们卡在当前境界已经很久,距离突破只有一层窗户纸,却怎么也捅不破,急需外力的参考和帮助。
邪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孟奇:“是,如果不是你搅局,击退了烈刀,吓走了如意僧和鬼王,带离了巴图和长孙景,恐怕王德让、巴木尔之外的大宗师们早就云集圆觉寺,争夺圣尊遗物了。”
“据某探查,圆觉寺埋了不知多少斤火药,只要大宗师们入内,立刻便有死士点燃引线,轰得一声,全部炸得粉身碎骨。”
孟奇也不慌不忙,点了点头:“难怪恰好在右相赶来之前不久。绛族少主自行离开了藏身之处。”
呼,风刮过树枝的声音变得非常清晰,让人能直观地感觉到风之大,风之猛。风之烈。
“王德让没想到巴图会被你们‘劫走’,也未料到陆观会选择做孤臣,将巴图带到了他的面前,而非投靠某位皇子,所以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派人通知了绛族少主,否则以他大宗师的实力,如此紧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急赶过去,登门制服再说,反而带着陆观、巴图慢悠悠晃荡前往?”邪君略带讥笑地道。
对啊,若是右相自己“找”到绛族少主,他就骑虎难下了,若他不去圆觉寺,其他几位大宗师何等的经验丰富。鼻子一闻就知道有鬼,肯定是派手下去探,要是他自己去了圆觉寺,外面的死士是点燃引线呢,还是点燃引线呢?
孟奇没有放松刀剑的戒备,感慨地道:“想不到皇帝对大宗师们如此忌惮,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作为天下之主,谁愿意有实力近乎神魔的大宗师在外?他们若拼了一条命,很可能杀掉在重重保护中的皇帝。”
邪君依然左手负后,右手横胸。“故而一找到机会,老鬼就不会放过,哪怕圣尊舍利他还未吸完,也会拿出去做诱饵的。反正他ròu_tǐ已然衰老,就算实力提高,能够容纳吸收的精元也有限,嘿,若非此事没有王德让镇压,很可能出乱子。老鬼恨不得也瞒住他,让他亦去圆觉寺送死。”
“他是一名合格的皇帝。”孟奇叹息道。
“对,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爱皇位和手中权力胜过嫔妃,胜过儿女。”邪君难得地露出赞同的表情。
风声越来越大,空气变得很湿,颇显压抑。
孟奇刻意问道:“他纵使‘昏迷’文有右相,武有征西将军,内有大内总管,对朝堂对皇宫的掌控能力依然很强,怎么会突然暴毙?他私下里派征西将军接触陆化生,是铁了心要和谈?”
要想装昏迷,大内总管是瞒不过的,毕竟皇帝不是神仙,还得吃喝拉撒,必须有心腹操持。
“若代价不超过底线,老鬼肯定愿意和谈,杀掉大宗师,除去不安分的儿子后,再整顿兵马,重安西北便是,如果实在谈不拢,他也招了陆观入京备用,能稳定西北兵马之心。”邪君侃侃而谈,似乎观老皇帝的心思如观自己的掌纹。
孟奇微微颔首,若老皇帝不死,自己的主线任务要完成只能想办法破坏和谈了——老皇帝有绛族少主这枚棋子在手,知晓西虏内幕,肯定不乏办法让西虏的假和谈变成真和谈。
邪君轻笑一声:“他以为一切在握,却错估了人心,作为皇帝,绝大多数人以为他昏迷了,等同于死亡,他就真的‘死了’。”
“要想假扮昏迷,总会有种种痕迹露出,比如食量,比如排泄物状态,小宦官们、侍卫们以为皇帝中风昏迷,新皇即将上位,自然急着投效,急着表忠心,将种种消息都传递给了太子和七皇子,让他们判断出老鬼在装‘死’,在布局。”
若非皇帝突然昏迷,让三皇子和四皇子有了希望,正常而言,其他人心目中的新皇就是太子和七皇子其中之一。
“难怪我去拜访太子时,太子闭门不见,严守本分。”孟奇恍然道,接着又皱起眉头,“可七皇子既然也知道,为何要见我?还要说什么争夺大位,无法后退的话?”
邪君身量较高,气质儒雅又隐现邪异,站在那里有说不出的洒然:“那个时候,老鬼已经死了。”
“所以七皇子肆无忌惮,而太子由于不知,闭门谢客?”孟奇觉得不对,不是这样。
邪君笑了笑:“太子在假装自己不知道老鬼已死,七皇子在假装他不知道老鬼是假昏迷。”
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