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论按中华礼法还是按各部族之间约定俗成之规,奔流村一族毕竟是重辰部逃亡的奴民。假如重辰部已不追究也就罢了,若是找上门来,蛊黎部就算不交人也得做出补偿。后来也是在重华主持公断的各部君之会上,虎娃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以一颗黄金头颅从禄终手里“买”下了奔流村一族。
那时奔流村已被灭族,事后才查出凶手是计蒙,而虎娃后来也亲手将计蒙给宰了。既然奔流村族人已经全部死了,虎娃再买下他们还有什么意义?其实还是有意义的,奔流村一族名义上就成了虎娃之奴,那么他们留下的“遗产”也是属于虎娃的。
奔流村一族的遗产有什么?在当时看来,不过是一处草草新建的村寨遗迹而已,但是别忘了,还有他们的土地。这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蛊黎部在此兴建了奔羿城,可这片土地名义上仍是属于虎娃的。
蛊黎部的民众以及各地流民来此开垦田园、修建房屋,虎娃既不阻止便被视为默认,他若不提这茬,恐怕大家早就都忘了。但此事曾有当年的中华天使、如今的中华天子重华当众裁断,各部君见证,谁又能说这里不是虎娃的地盘呢?
防风氏也没法说别的,只得反问道:“是你的地盘又怎样,我只是飞天而过,又何必拦我去路?真当我好欺吗!……你来得正好,就算你不找我,我还想去找你算账呢!”
虎娃的目光好像在说——难道你想吓唬我吗?又悠悠开口道:“伯君大人又说错了!当初是你告诉我,不要管你百越之地的闲事,可如今你却跑到我奔黎之地来搞事,这又是何道理?
当然了,我不是防风氏大人,没有你那些个毛病。不论是谁来到奔黎之地,我只看他做的事情有没有道理,该怎样就怎样。可你是你自己啊,既然当初已说了那样的话,修为如此,为人怎可出尔反尔?”
防风氏怒目而视:“有人盗走了百越的宝物,难道我还不可追索吗?如今见到你这位正主反倒简单了,既然你一再插手此事,我就不必再找那东革里,请问聚水盆何在?”
虎娃仍是不紧不慢道:“伯君大人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问我为何拦你去路,我就告诉你原因。你派人跑到我的地盘上、对我的弟子下毒手,刚才你还亲自出手了,难道我不该问清楚吗?
更何况你在我的弟子太乙面前,凭空污蔑我谋夺百越的什么宝物,难道不给个交待就想走吗?……真没想到啊,以伯君大人如此修为身份,竟然不远数千里,亲自跑来对一个普通人下手,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防风氏差点没被气炸了,一顿手中斩空刃道:“你想怎样?”
虎娃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刚才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伯君大人难道不给个交待,就想这么走吗?”
防风氏也没心情再和虎娃斗嘴了,瞪眼道:“你动手试试!”
这句话方才旱魃刚刚说过,转回头防风氏又拿来回敬虎娃。尽管虎娃现身拦路,其实防风氏也能看出来他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在这里动手,胜负结果如何且不说,恐怕也很难留得下手持斩空刃的他,若稍有不慎,奔羿城可就遭殃了。
就算不顾忌奔羿城,他们也会顾忌别的。有如此修为,又活到了这个份上,谁都不是愣头青,甚至堪称人精中的人精。修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和人打架,高人斗法也不是街头斗殴,否则方才防风氏就不会主动退走了。
虎娃收起嘲笑之色,表情似是很认真地说道:“你凭空污蔑我十年前便处心积虑,派弟子去谋夺水越部的什么宝物。言下之意,如今又派弟子插手,是怕事情败露。我根本不在乎那水越部的什么宝物,其实也不在乎你说了我什么。但你既然跑来挑事,受牵连的也是我的门下,也不能没个交待,我只想和你打个赌,或者说做个约定。
若当年水越部的宝物并非我所得,且我门下弟子也与此事毫无关系,那么这件宝物就不归你了,且将此事公告百越诸部,我想它也会传到天下各部的。若此宝物的遗失,真的与我或我的门下弟子有关,或者是被他们其中的谁悄悄得到,我自会双手奉上,并亲赴百越部致歉,亦会将此事公告天下。”
防风氏微微一怔,虎娃提出的这个约定是什么意思?若是虎娃本人或其门下确实没有染指过聚水盆,那么聚水盆将来就不归他防风氏了?若是虎娃与聚水盆的失落有关,反倒会将聚水盆奉上?听这话的意思,虎娃好像已经知道聚水盆的下落了。
没等防风氏回答,虎娃便转身而去,瞬间便消失于云端。既然不想打架,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虎娃也没必要再拦住防风氏的去路,却在云端留下一道仙家神意——
“防风氏,我念你曾于治水有功,治理百越也算有功,今日是最后一次劝你,不要再自己作死!……你的修为高、神通强大,在世尊为百越之主,但人总会被心境蒙蔽双眼,我那弟子黎香如此,哪怕修为如你我,往往亦会如此,不可不慎、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