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狄的目光在沐言和梅露露身上来回跳动,最终选择了屈服。
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太过重要,从他记事起就跟在身边,扮演了侍女,乳娘,甚至是母亲的角色。在后来他当上城主后,又担任了他的书记官和幕僚,要不是赫鲁没有“老师”这个身份,她大概还会是他的启蒙老师。
在他生命中,最难以忘怀的人不是父亲或母亲,正是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人,另外四十九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
不知道那些佣兵知道自家城主此刻的想法会作何感想。
……
“你要我怎么做?”霍斯狄的声音有些沙哑。
“霍斯狄!”
哈布隆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一个助力,不禁十分恼怒。他的一票船员溜的溜,倒的倒,现在一个都不剩,如果再没了霍斯狄这个盟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沐言谈判。
“你难道真的不担心我杀了他?”他质问沐言道。
藤蔓串起格雷泽,将他吊在半空。老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因为藤蔓擦到肺叶,又咳出一滩血沫。
沐言瞥了哈布隆一眼,明显露出嘲讽的神情。
“你敢吗?”
“你——”
哈布隆刚想说点什么,他身边就燃起一团火焰。
制作甲板的每块幽魂木上每块都延伸着法阵,就像电路管道一样,现在沐言所做的只是将管道里的能量释放出来。
光和热,从来都是能量释放最直白的方式,一如法师的浪漫。
火光转瞬即逝,收放自如,哈布隆情急之下凝聚的水瀑反而砸了个空。
见威慑的作用已经起到,沐言就先没管霍斯狄,反而问道:“哈布隆先生,听说纳格法尔号是篾潮人的最后一艘船了,这是真的吗?”
掌舵人冷眼瞪着他,没做回答,于是沐言自顾自道:
“你的下一站是哪儿?瓦丹城对不对?那群商人现在已经在河岸上架好了舞台,准备看这一场好戏了。可如果你连这艘船都保不下来,到时候只身前往瓦丹,你觉得他们会笑成什么样子?安德鲁会长会不会笑得猝死过去呢?
沐言刻意模仿安德鲁的语气说:“‘瓦丹的人民们,瞧瞧,这位就是几千年来赫鲁最伟大的巫师哈布隆先生,他为了来见你们一面,连自己的船都舍弃了,快拿出瓦丹人仅有的东西来拯救他吧’,啧啧,换做我可忍不了呢。”
他笑笑,又换了种语气。
“或者说,哈布隆先生没有想过信守自己的承诺?我可是听说,在一个多月前的吉欧尔港,您和安德鲁会长隔空喊话,气势差点掀起冥河里的浪滔,然而此刻,您要选择做一只可怜的缩头乌龟吗?”
“你果然是受安德鲁指使来的!”哈布隆愤怒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阁下现在还有闲工夫去思考那些吗?我也没说过一定要你难堪。”
未等对方还口,他继续说道:“或许你想用老师的性命来威胁我,可你别忘了这是哪儿,看看周围,看看脚下,这是冥河,或者,再看看我?”
他伸出食指,一丝绿油油的鬼火升腾而起。
“看到了吗,这绝对不是水元素变质的颜色,这是灵魂。”
沐言微笑道:“我可是你们深恶痛绝的攫魂者呢,你想从我面前带走谁的生命?”
哈布隆沉着脸,一言不发,似乎在审度沐言话语的真实性。
他突然想到了勃鲁的死法,或许可以这样威胁对方。再厉害的攫魂者,也无法将融化在冥河的灵魂重塑回来吧?
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沐言嗤笑道:
“注意到我们队伍里的人数了吗?还记得那个摔下去的家伙吗?我可是有办法把他从冥河中保全下来,您该不会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吧?”
哈布隆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他皱着眉头巡视一圈,发现那天死在冲突里的那个地精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明显有些恼火,这种每走一步都落入对方陷阱的被动感让他很不满。
沐言倒是很满意,从对方顺着自己的逻辑往下走开始,局面就被控制住了。他最害怕的是哈布隆铁了心要和他比谁更心狠,那样他还真架不住。
只要对方心疼这条船,然后开始谈判,那两个人比拼的就是出价高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展示自己的底牌,冲击对方的心理防线,将对方的要价压到最低,或者干脆由他来定夺。
同样,这番话也是说给霍斯狄听的,警告他不要乱来。
……
思考了五分钟,哈布隆将格雷泽扔了过去。
有烙印在,出不了差错,他想道。即便对方看起来那么胜券在握,也没能根除烙印,说明这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
老人像块破烂的布娃娃一样即将摔在沐言身前,一个柔软的气元素突然从甲板上爬起来,稳稳接住了他。
见状哈布隆哼了声,他分明感受到这个气元素的能量来自这艘船。
连一丝自己的魔力都不愿支出,吝啬的混蛋。
安顿好格雷泽,沐言在苏利亚耳边低语几句,少女虽面有不甘,但在这种形势下还是服从了。
她和驮着格雷泽的气元素一同走向乌诺那边。
这时沐言脚下的甲板突然鼓了起来,一道雄壮的身影带着愤怒的咆哮向他袭来。
然而他却没有闪躲,反而看了霍斯狄一眼。
后者瞬间会意,强忍着心里的烦躁出现在沐言面前,替他挡下了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