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尉府分为正堂、内院以及东西两院。正堂是会客和议事的地方;内院修建了花园以及郡尉大人和家人的房间,而且,用于谈论机密事宜的内阁也设在内院;东房,只不过由于下人的住处以及厨房、库房等都设在西院,因此,东院的条件要比西院好上不少。
自张循等人来到郡尉府之后,郡尉府的人口一下子多了起来,也热闹了很多。娰桓澈和紫鸢被救回之后,就同娰苏明、娰和予一起住在内院,张循和公皙然则一直住在东院相邻的两间客房内。
霜荼数日来一直被安排一个人住在西院,虽然和予多次央求父亲把妹妹也接到内院去住,但是娰苏明每次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理由是府内现在来了这么多客人,张循他们两次救了姒老先生,算得上是恩人了,当然要安排到好的住处,霜荼为此牺牲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另外,张循他们是男子,霜荼一个姑娘家,一起住在东院也不成体统。
这样的说法让娰桓澈和紫鸢也没有办法。二老沟通不成,一气之下就要搬去西院陪霜荼同住,但霜荼不舍得让年迈的二老再受委屈,坚持要让爷爷奶奶住在内院。霜荼总是笑着说,自己在西院也住的很好,虽然条件差一些,倒也清净,正好可以看书习字。而且,父亲有父亲的考虑,自己也不想让他太为难。二老见霜荼坚持,也只好维持现状。
尽管霜荼一个人住在西院似乎有着合理的解释,但郡尉府所有的下人都能感觉出这个父亲是有多么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下人们表面上尊敬这位所谓的大小姐,私底下却总是乱嚼闲话。有的说霜荼命犯煞星,不能带在身边,不然就会招致灾祸;也有的说是因为霜荼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因此娰苏明便对霜荼怀恨在心;还有的说霜荼克父,住在内院会妨碍娰苏明的仕途。
这些话难免会传入霜荼的耳中,每每听到,都令她幼小的心灵备受折磨。霜荼不愿将这些话告诉爷爷奶奶,更不愿意告诉哥哥。她知道哥哥素来对自己关心至极,要是哥哥知道了,一定会狠狠责罚下人。而霜荼并不希望那样,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如此不喜欢自己。
想到这些,霜荼觉得十分孤独,特别是张循等人护送越王外出的那段日子里,她孤零零的住在陌生的郡尉府中,根本无法从这个所谓的家里感受到一丝温暖。如今期盼已久的哥哥们终于都回来了,霜荼的情绪也好了很多。
经过和予的安排,哈娜住进了霜荼隔壁的客房,张循则非要拉着姬政跟他同睡。
晚上,黑云压城,暴雨欲来。一阵狂风透过窗子边缘的缝隙,窜进屋内,吹灭了床头的烛火,张循摸黑找出火折子,将烛火再次点燃,微弱的火苗摇曳着三人的影子。
张循小心翼翼的护着烛火,见火光稳定之后,才说道:“小姬,按你这说法,越王可真是强国心切啊。”
“嗯,星月堂野心不小。”姬政连连点头。
公皙然叹了口气,说道:“恐怕确实如那位渠扶先生所说,这吴越两国必有一战。哎,百姓又要遭难了。”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姬政疑惑的说道:“吴王难道不清楚越国的心思么?以前我也觉得是因为吴王宽宏大量,宅心仁厚,这才能饶越王不死,但经历了这些之后,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欸?公皙兄,你怎么看?”
公皙然想了想,答道:“渠扶先生所说的大势很有道理,或许,吴王的确只是为了臣服而不是为了吞并。不过话又说回来,三年前,吴国想要彻底灭掉越国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哦?这怎么说呢?当时吴王将越王围困在会稽山,随时都可以杀掉越王,灭掉越国啊?”
“嗯,杀掉越王容易,但是然后呢?越地多山岭,少平原,吴国就算夺取了越国的土地,也难以耕种。”
“可是越国平原就算再少,也不是没有啊,吴王可以只占领平原地带啊。”
公皙然摇头道:“不行,守不住的。”
“守不住?”姬政不解。“什么意思?”
公皙然还未开口解答,张循却突然插话道:“哦!哦!我懂了!小然哥的意思是说如果只夺下平原,那些丢了土地的越人就只能去烧杀抢夺了。那样一来,吴国就必须投入兵力防守,然后就会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牵扯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如此一来,还不如留下越王,令他管理越人,以此来换得一个稳定的后方,进而谋求北进。对吧?”
公皙然点了点头,称赞道:“小循这次分析的非常全面。”
“嘿嘿。”张循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总要有些长进嘛。”
公皙然若有所思道:“哎,只是不知道留下越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啊。”
张循右手握拳,在左手一砸,紧接着说道:“利大于弊。即使越王仍有野心,但比较国力的话,越国比吴国弱太多了,战争说到底是国力的比拼,羸弱的越国短时间内不可能对吴国构成威胁。而留下越王,却可以换得一个稳定的后方,创造十年左右的安定期,吴国完全可以借机北上,谋求霸业。”
姬政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认为是弊大于利。越人强国心切,范蠡等人又是当世奇才,依我在星月堂所见,越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此时的隐忍正是为了日后的反击!这个后方看似安稳,实际却是危机重重。”
“小姬所言也不无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