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七年(1564)正月十六,元宵节刚过,雨秋平就带着阿市和她侍女,混在濑名氏义的商队里,前往北近江。
从尾张到近江,必须要经过敌对的美浓,因此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过去。雨秋平如果是自己需要去近江的话,一般就骑着马通过就好了,只要不是戒严状态也不会有人管他。可是这次要带上阿市这个公主,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骑马奔驰了。而吃不了苦的少女也不乐意扮成农妇通过,只好混在商队里过去了。不过所幸,阿市意外地好相处,基本没有公主架子,平易近人地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很快就和雨秋平熟络起来——可能这也是她在尾张武士间受欢迎的原因吧。
然而,自打一离开尾张地界,坐在马车上的阿市就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要是其他人哭也就算了,阿市这样美貌的女孩子坐在车上梨花带雨,雨秋平生怕自己的商队被当成人贩子而拦下来盘问,只得亲自到了阿市的马车上去哄她。
“阿市,别哭啦。”雨秋平坐在阿市对面,轻声安慰道:“有什么不开心地,和哥哥说啊。”由于一行人处于美浓境内,雨秋平不可能一口一个公主的叫,太容易被他人发现,于是二人约定以兄妹相称。毕竟雨秋平出于谨慎考虑,只告诉了濑名氏义和他周围几个侍卫阿市的身份。
“红叶哥哥…”阿市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视线越过雨秋平,看向身后渐渐远去的尾张,“阿市不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
“阿市别担心,不远的。”虽然阿市今年已经16岁了,雨秋平却还是用着一副哄小姑娘的口吻哄道:“近江到尾张也就那么几十里的路,坐马车一两天就回来了,一点都不远呀。”
“可是中间隔着美浓啊!”阿市呜咽着摇了摇头,泪水在红肿的眼眶里不断晃动:“美浓的斋藤家不是不喜欢我们织田家么,不让我们的人过境啊!这次过去,不就是还要乔装打扮嘛。那以后阿市想回来找哥哥,找妈妈,找亲戚朋友,哪里回得来啊?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
雨秋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阿市说得也是实情,尾张和近江隔着敌对的斋藤家,除非织田家能够打下美浓,阿市是根本不可能再回到织田家的了。而且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本来也没有多少机会回娘家。
“我娘年纪也不小了,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阿市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眼睛却一刻都没有从尾张的方向离开:“爹爹走得早,二哥也被信长哥哥杀了。娘还和哥哥关系不好。我也去近江了,娘以后该多寂寞啊。”
“我还没有好好和哥哥一起吃一顿饭,元宵那天晚上我又哭了,哥哥哄了我好久,我却还在耍脾气。”阿市用小手拿着手绢,轻轻地擦拭眼角的泪水:“还有叔叔伯伯,阿姨伯母他们,我都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尾张,我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想家啊,红叶哥哥…”
阿市自己慢慢地说着,却许久没有听到雨秋平的回应。她有些讶异地从远处收回了视线,却发现雨秋平也是眼眶发红,目光笔直地越过自己,看向了西方——那是明国的方向。
“红叶哥哥,你也想家了吗?”阿市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雨秋平的思绪缓缓地拉了回来。
“是啊,”雨秋平长叹了一口气,“阿市或许还有机会回家,但是我已经肯定回不去了。”
“那个家,那些人,这辈子我都再也见不到了。”雨秋平有些感伤地自言自语着,眼泪也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流下。
忽然,脸颊处传来冰凉的触感。雨秋平猛地愣了一下,发现阿市正身体微微前倾,几缕发丝垂在胸前,伸出小手,在用已经哭湿了的手绢帮雨秋平擦拭泪水。
“谢谢。”雨秋平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止住了泪水。
“红叶哥哥也不要难过了…抱歉,”阿市有些歉意地低下了头,像一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楚楚可怜,“是阿市刚才不该说那些话的,害得红叶哥哥伤心。”
“到了新的地方,所有的人我都不认识,”阿市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用细弱蚊呐的声音继续低声道:“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以后可能每天都会想家,都会特别难过吧,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熬过去啊?”
想家…是啊。
雨秋平下意识地摸向脖颈,去寻找他和那个前世的家唯一的联系——那串父母给他的枫叶挂坠。然而,却落了个空。
差点忘了,在骏河的那个小木屋里,和今川枫第一次时,就亲手系在她脖子上了,再也没有取回来。
因为那是我给她的定情信物,证明着我对她的爱,就像我爸爸对我妈妈那样。
雨秋平忽地一愣,破涕为笑。
他望着阿市有些惊讶的目光,轻声安慰道:“阿市,别这么想。哥哥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可以不会每天都想家,不会每天都难过哦。”
“是什么样的方法啊?”阿市好奇地扬起头问道。
雨秋平伸出一根手指,在阿市的脸前轻轻地摇晃着,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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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阿市愣了一下,没能明白雨秋平是什么意思。
“对,”雨秋平笑了,过去数年甜蜜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冲淡了思乡的苦涩,“如果你能够在陌生的地方找到爱,就不会再感到悲伤难过。去爱别人,